好在很快的，服务员将做好的菜端了上来。

顾衡先给陈桔盛了一碗汤。

陈桔很快接过，声音低沉，“谢谢。”

“你们学校放暑假就没有事了么？”

顾衡思虑许久，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话题。

“也没有，如果有事的话，学校会随时通知我们回去，做一些招生计划，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

“你教的几年级？”

“五年级，两个班。”

“语文？”

陈桔点点头，又问他，“你怎么知道？”

“你上学的时候，也只有语文能拿得出手了，我记得你高考别的不说，作文却是拿了……”

顾衡的话说着，声音又沉默了下去。

“高考”这两个字就好像是他们之间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这么多年依旧无法痊愈，此时揭开，依旧是刺骨锥心的疼。

陈桔扯了扯嘴角，想要转开话题，但顾衡突然又问她，“你后悔么？”

他的话，让陈桔顿时僵在了原地。

陈桔不知道顾衡的想法，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他。

顾衡轻笑了一声后，说道，“我后悔过。”

在听见他这句话时，陈桔的心口突然一阵坠痛！

那握着筷子的手也忍不住收紧了，另一只放置在膝盖上的手也开始颤抖。

“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原来……似乎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解决事情的，但我却好像用了最幼稚的方法。”

“所以才会导致了那么多的遗憾。”

顾衡的声音很平静。

以至于陈桔甚至觉得这对他而言已经不是遗憾了，而是……释然。

她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放下了筷子，在要端起水杯的时候，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你想喝一点酒么？”

顾衡看了看她，没有回答，却是直接让人上了酒。

陈桔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但此时她却急需要用这东西来麻痹自己。

抬手之间，一杯酒已经直接下肚。

火辣辣的刺痛感从喉咙传来，陈桔不由咳嗽了几声。

顾衡皱起眉头，却没有阻止。

陈桔也没有停歇，很快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

她的脸颊很快红了起来，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顾衡一顿，然后他笑，“你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

陈桔摇摇头，“我知道，但……不一样。”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不论说多少次的道歉，都弥补不了。”

“你问我……我会不会后悔？”陈桔笑，“如果我说不会，你会不会恨我？”

“因为我那个时候……只能这样选择。”陈桔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没有其他选择的机会。”

“我那个分数，港城中根本没有学校可以让我选，如果我坚持，那我只能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我奶奶怎么办？”

“我当然知道跟你说，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帮我，但……我就是不想这样，我们之间差的实在太多了，我欠你的也太多了。”

“钱，我可以想尽办法还给你，但情呢？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还给你，更不知道应该怎么算。”

陈桔的声音越发嘶哑了，眼泪也一滴滴的往下掉。

顾衡看着她，却是说道，“这只能说明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所以你才无时不刻想着要跟我分清楚。”

他的话让陈桔直接笑了出来。

“你错了，我是怕……你没那么喜欢我。”

此时陈桔的酒劲已经上来了，她说话也开始结巴，但她毫不在意，只继续说道，“当时你觉得你喜欢我，所以你可以为我做任何的事情，但……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呢？那个时候，我应该怎么办？”

陈桔问的认真，顾衡也一下子失了言语。

在过了一会儿后，他才说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啊，我不是你，所以我也无法肯定，你不会离开我。”

“所以你宁愿用那样的方式来切断我们之间的一切是吗？”

陈桔摇摇头，“我当时想的是,可能我们并不会就此分开，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那个餐厅打工？”

顾衡一直以为他和陈桔当初会分开，都是因为陈桔。

毕竟是她隐瞒了高考的事情，是她连一个知会权都没有给自己，是她断送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感情。

但此时顾衡才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陈桔有错，但他呢？

他似乎也并不无辜。

在她不安和摇摆的那段时间中，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也用最直接和幼稚的语言和动作切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关联。

他们……都错了。

亦或者说，他们都没有错，只是错在他们想事情从来都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他想的是跟她一直在一起，但她想到的却是更遥远的未来。

在那个未来中，他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她没有能力抓住，而他也从来不去告诉她，他可以帮她抓住。

所以，他们就这样渐行渐远。

陈桔这次意识被吞没的更快了一些。

几乎还没怎么说话，她便直接睡了过去。

顾衡只沉默着将她抱上了车。

黑色的轿车在夜色和霓虹灯中不断穿梭着。

满城灯光，顾衡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挖空了一样，直到他转过头，在看见旁边座位的人后，他的心情才会好一些。

但很快的，单单是看已经无法满足自己。

顾衡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的心脏找到了归处。

小区很快到了。

顾衡又将陈桔小心翼翼的抱下了车。

整个过程陈桔都没有醒过来，但在顾衡准备帮她擦脸的时候，陈桔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在跟她眼神对上的那瞬间，顾衡的心头不由跳了一下，手也忍不住捏紧了毛巾。

陈桔在看了看他后，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房间内是一片静谧，在两人皮肤相贴的那瞬间，空气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东西正在蔓延。

顾衡静默着看着面前的人。

——他房间的灯光的暖黄色的，落在陈桔脸上时，将她的轮廓描绘的十分柔和。

他的心头不由微微一颤，手指在动了动后，忍不住将手掌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喝了酒的缘故，陈桔的脸颊也是滚烫的一片，顾衡的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在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他的身体不由一震，手也马上想要抽回来。

但下一刻，陈桔却是抓住了他的衣领，拽着他的人往下压！

两人嘴唇相贴的那瞬间，心上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被勾住。

顾衡几乎下意识的托住了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越发沉重，空气中的情绪也开始迸发。

就在事情失控之前，顾衡终于算是清醒过来，几乎是强制着自己直起身，“你喝醉了。”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到了极点，甚至仿佛带了几分颤抖。

陈桔的眼底里也是一片迷离，但在看了看他后，她却是坚定的摇摇头，“没有。”

日期：2022-08-25 0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