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的笑容忽然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他眼前,一如既往的年轻美丽,她顽皮地冲他眨眨眼,笑嘻嘻道,“按你们汉人的说法,我属猴,你属鸡。你们汉人不是说鸡猴不到头吗?我偏生要跟你恩爱一生,你愿意不?”
苏三先生喘息着喃喃道:“愿意,我愿意……”他抬起手,去拉枯叶的手,枯叶娇笑着,躲避着,他始终差一点点却总是拉不住,他知道枯叶是在故意逗他,心底开心的不得了,嘴里却做出生气的样子,喃喃道,“我要抓住你的,你跑不掉的,你这辈子都跑不掉的!我还要你给我生小孩子,生孩子,嗯,我们和子衿在扶桑安度晚年,多好……”他满足地叹息着,不停的喃喃自语,对周围的一切都已不见。
谢先生看着苏三先生状如疯魔,心中却忽然觉得无比失落,一点都兴奋不起来。他缓缓蹲下身子,在云从龙耳边道:“云侯爷,你们三人纵然联手,也不是谢某对手,何况此刻这种情形。不过你放心好了,谢某不会乘人之危。而且谢某要将你留着,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要借助你来牵制汉王呢。汉王此人,为了登上大宝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他的老子能谋逆篡位,来日他也未必可知。对了,忘了跟你说了,谢某一开始说你今生也没有机会统率万军与我刀兵相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轻轻拍了拍云从龙的肩膀道:“因为你所忠于的当今皇上,听说你私自出京极为震怒,已经下了圣旨,将你革职永不续用了!”他朝南边一指,道,“朝廷来的钦差大臣此刻就在那边那个小房子里,贾大人在陪着他。你马上就会见到这道圣旨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道圣旨绝对是真的。”
云从龙双掌抵在苏三先生后背上,身体已快虚脱,清清楚楚听得谢先生的说话,却无法回答。
谢先生转眼看着金满囤微微一笑道:“对了,金兄,你心底肯定还想替你的好朋友诸葛同人问我点事,嗯,我也老实答复你罢。诸葛恒在长安见到了不该见的人,猜到了不该猜到的事情,所以我才想杀他,不过没想到他中了我的碎心掌居然能撑那么久,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至于那孩子是不是诸葛同人的呢,呵呵,我不告诉你,你自己去猜罢。”
金满囤眼睁睁看着谢先生缓缓站起来,朝南边长啸了一声。
谢先生微笑着看着地上已经神志不清的苏三先生和满头大汗却苦苦相撑的云从龙金满囤二人一眼,拱拱手道:“云侯爷,金兄,谢某就此别过暂要回扶桑了。”他顿了下,不紧不慢地盯着云从龙道,“不过你们放心,谢某还会回来的,谢某不光要救出先帝,还一定要恭迎先帝圣驾重返南京!”
他大笑起来,身子已经飘起,青色的身影犹如巨大的鹰隼般渐渐消失在旷野上。
云从龙只觉得嘴里发苦,却无能为力,隐约他似乎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的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终于看清是一个穿宝蓝色服饰的太监,那太监手里还捧着一道黄色的圣旨。
那人终于走到近前,咳嗽一声对别人似乎没有看到,而是盯着云从龙微微一笑细声细气道:“云侯爷,京城不好好呆着,跑到这长安的荒郊野外干吗呢?皇上听说您不辞而别,心里可老大不高兴啊!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怎么能惹圣上生气呢?不该不该啊!这不,他老人家一生气,就让奴才来给侯爷传个话,奴才只好从京城赶紧赶来,这一路,唉,风霜甚苦啊!”
云从龙听着他说话,嘴里却无法应答。
那太监咳嗽一声道:“侯爷不屑于和奴才说话,那奴才也只好公事公办了!”他脸色微微一沉嗓音忽然一高道,“云从龙接旨!”
云从龙动也无法动,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
那太监哼了一声道:“云侯爷好大的架子!功高盖主这话奴才今日领教了。也罢,侯爷不接,奴才还是要读的,免得误了皇上的大事使。”他咳嗽一声,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身子,缓缓展开手中的圣旨,嗓音尖锐刺耳,却字字无比清晰地传入了云从龙的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古礼法大然。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谓之人义。主圣臣贤,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家之福也。朕自思登基以来,向以社稷为重,勤政爱民,上蒙皇天及列祖护佑,下赖诸位爱卿扶持,幸而天下太平,君臣之和睦,自古少有。为臣子者,逢此盛世,本当竭力尽忠,为帝王谏良言,为百姓谋福祉。然查云逆从龙,自以功高故,飞扬跋扈,结怨朝臣。纵容属下,玩忽职守。致使西北边事不稳,江南盐赋丢失。本拟问斩以儆效尤,念其昔日有功于朝廷,故网开一面,责其闭门思过。孰料云逆从龙,不思悔改,结党营私于庙堂,勾结匪类于江湖,意图不轨。朕已查实无误,心中甚痛甚痛!然人孰无过?朕不愿老臣心寒,然亦不愿朝野訾议。思虑再三,兹免去云逆从龙一切爵位,贬为庶民,永不续用!愿尔来日静心思过……”
云从龙听着,只觉得嘴角发咸,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恍惚起来,太监的身影开始模糊,周围的黄土衰草变得模糊,眼前的金满囤和怀里的苏三也开始变得模糊。太监的嗓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恍如从天际传来一般,终于听不见了。
那太监看着地上或坐或躺的三人,鼻子里鄙夷地哼了声,大声朝南边的那个小房子喊了一声:“贾大人,咱家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我一同回京复旨罢!”他笑了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地看着地上唯一清醒的金满囤哈哈一笑道,“贾大人升官,咱家发财,这买卖不错,不错啊!哈哈”
金满囤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得意洋洋地大笑着离去,身子觉得开始发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发现天地间起了一层迷雾,雾越来越大,终于吞噬了天地间的一切。
甲寅年,长安的秋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日期:2010-04-19 19:39:13
后记:
乙卯年,皇上身体欠安,有内廷护卫指挥等勾结钦天监官及部分大臣造伪诏,密谋进毒皇帝,意图假传矫诏,废太子,立赵王。事败,谋臣伏诛,太子为赵王求情,赵王得免一死。
丙辰年七月,皇上在出征漠北途中,病亡,终年六十五岁。在诸位大臣的多方协助下,太子继位。加封汉、赵二王岁禄二万石。
十个月后,丁巳年五月,继位不到一年的新皇帝暴亡,其子从南京赶回燕京继位。传言汉王曾欲半途截杀他,然后自立为帝,未果。
丁巳年八月,汉王起兵谋反,事败,被禁锢于旧都。史官记载,戊午年,皇帝念叔侄之情前去探望,不料汉王由狱中奔出,欲扼死皇帝,为侍卫拿下仍数次挣脱,欲杀皇帝。被皇上命人用铜缸盖住,于缸上点火将其烧死。汉王死后,其妃及九子俱从死。此一案“天津、青州、沧州、山西诸都督指挥约举城应者,事觉相继诛,凡六百四十余人,其故纵与藏匿坐死戍边者一千五百余人,编边氓者七百二十人。”
戊午年,多有大臣言赵王与汉王意图谋反,皇帝遣大臣将群臣的奏章拿去给赵王看。赵王大为惊恐,奏请自削其职,不允,仅命收其所还护卫,而与仪卫司。癸亥年,赵王薨。
这么些年过来,长安的一切,却仍然和以前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