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身边这个女人，她正全神贯注在手头的工作上，略微翘一点眉毛，边思索边写，光线为她的侧面加上了层若有如无的光晕。

“其实，我只是想保护莫妍，不想让她受伤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她又没要我解释，更多像自言自语。

“你很爱她？”她头也不抬。

“嗯”，我老老实实的说。

“那她爱你吗？”她继续写。

“嗯。”

“像你爱她一样爱你？”她写完最后几个字，合上本子。

我想了想，应该算是吧。

“如果你和莫妍换一下位置，你会让她一个人去承受未知的命运和危险吗？”

我说肯定不会。我会想尽办法去帮助她。想了想又补充说我是男人，应该保护女人。

“你知道莫妍怎么想的吗？”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端起杯子，轻轻吹上面的茶叶。

“我想大概是恨我吧。”其实我也拿不准，我希望她能想念我，像我想念她一样，可理智告诉我对莫妍最好的是她能尽快忘了我重新开始生活。

“男人觉得牺牲自己让女人活下去很伟大，可你们只是男人，不是超人;而女人要的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活着，她们只想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管有多短暂。”她又吹了口气，看茶叶在水里转来转去，“谁也说不清，是男人愚蠢，还是女人不理智。”

我想起莫妍那个短信，“我去找你！我跟你一起去！”

“如果莫妍是这一切的起点，她也可能会有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早点发现会好一些。”宋矜矜诚恳的说。

比起老赵，她更明白我关心什么。

可我还是不放心老赵无厘头的研究方法，最绝的是当我提出绝对不能伤害莫妍的时候，他认真思考了一会，说这个他无法保证，有些必要的研究方式对人体会有相应的损害。我只能自我安慰，毕竟他没有说谎，不然就他万一把我们俩都先麻丨醉丨了再下刀，我也没一点办法。

最终谈判的结果是我先找莫妍提取血液样本，再拿回来给老赵，避免了莫妍跟他见面的危险。于是我又花了半天时间学习如何操作他给我的设备。

我准备出门的时候，老赵叫住我，递给我一个小瓶子，“抑制剂，实验的时候发现的，能克制你的基因突变。万一你觉得有危险，就服用几粒。别吃多，对神经可能有副作用。”我打开看看，有十几粒红白两色的胶囊。

2010-2-3 02:18:00

二十

我最初的计划是这样的，在公司的楼下等着，莫妍出来的时候再跟她见面。我不想让其他同事看到，也不想提前给她打电话，怕她会等不及跑下来。

我买了顶很大的棒球帽带着，挡住半张脸，没戴口罩，避免过分引人注目，躲在报纸后面，注意着公司的出口。

我很紧张，非常紧张，十几天以来，莫妍无时无刻的在我眼前出现，却只能时刻提醒自己，对她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再见面。内心里，我渴望能抱着她，闻着她的味道，跟她说我很想很想她，再也不想离开……

看《暮光之城》的时候，我对剧情设定很不屑，吸血鬼男主时刻受着爱情和本能的煎熬，和爱人亲热的时候也还要分心克制不去咬破她的咽喉，很苦情很悲剧，充满了少女式的矫情和造作。轮到自己感同身受的时候，每次在意识里把莫妍推开，心脏都痛苦的收紧。

我考虑着见面了怎么说，“嗨，我回来了”还是“你这几天过的怎么样”都不太好，“有件事跟你说，关于我的治疗方案”也挺假，可总不能实话实说，“我是进化，现在怀疑这一切跟你有关，需要抽你的血化验”……万一她不愿意怎么办？或者她已经不愿意再见我了怎么办？或者她要一直跟着我，又该怎么办？

相信你已经看出来，我能把事情搞得很复杂，在思想里。平时我自诩为思维严密，可跟莫妍有关的事，基本上我都很难理智的想清楚搞明白。就这么慌里慌张好长时间之后，我的担心转移到另一个方面，莫妍一直没有出来。

公司5：30下班，很多以前的同事已经相继离开。现在是6：30，天全黑下来。

我这才想到另外的可能。我一直以为莫妍还在上班，会不会她离开了公司？或者生病了？

想像的空间一旦展开，我好像看到她正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高烧不退，不时发出几声呻吟……我坐不住了，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通了，没人接，响了8次振铃后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我挂断，再重播，焦躁的来回踱步，全身燥热，如同关在笼子里的狮子。

我彻底慌了。

我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莫妍会等在某个地方，一个电话就招之即来，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找不到她。

我这才意识到，她的人生并不是只为我一个人准备的。我是很惨很悲剧，可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从来没有从她的角度来想过。

脑子里乱哄哄的，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去找她。

漫无目的的跑了几步，我惊觉自己的愚蠢，到哪里去找？郑州这么大。

我用报纸敲着额头，冷静，一定要冷静，冲动没有任何作用，理智。

深呼吸几下，我基本理出了头绪，首先，确认莫妍是不是还在公司上班;其次，到能想到的所有地方去找，她租的房子，我家……等等所有地方;再不行的话就通过新闻媒体，登报、广播、电视，嗯，还有可以找私家侦探，听说现在也有做这个的，马路上、电线杆到处有电话号码……

我走进大楼，跟传达室的老大爷打听，8楼是不是有个叫莫妍的女同志，送快递。

老人说记不清了，一个楼上下好几百人，好多公司，哪能个个都记住。我拿出钱包让他看里面的照片，我跟莫妍的结婚照。

这是我唯一带在身上的照片，上面的两个人笑的流光溢彩，幸福无比。老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说这个姑娘啊，有，早上看到她过来了，不过走没走没注意，这会天都黑了，不然你明天再来试试吧。

我心里一阵狂喜，扔下句我上去找找看，大步冲向电梯。老人在身后说你送快递也挺辛苦的，这么晚还不下班。

2010-2-3 02:20:00

走廊里空荡荡的，全然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公司的门半掩着，很多灯都关了，最里面有光透出来，是财务室。

我在办公桌隔断的阴影掩护下，快步走到财务室门口，先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推开一条门缝看过去，没人，莫妍的电脑还开着，她的包放在旁边。

难道是加班？

我正考虑着要不要进去，boss的办公室门开了，我连忙躲在旁边的办公桌下面。

室内射出的光线在地上划出一块白色的区域，一个娇小的身影走出来，“老板那我先走了。”

是莫妍。

我的心开始狂跳不已。

她关上boss的门，手里拿着一摞表格走了过来，经过我旁边时，留下淡淡的一缕清香。我探头去看她的背影，步伐显得有些疲惫。

她进了财务室，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动作和表情都很机械。

远远看过去，她又消瘦了，神态也有些憔悴，让我心疼的不得了，拼命才遏制住冲过去抱着她的想法。Boss还在。

Boss的门又开了，那个死胖子夹着包出来，哼着小曲锁门。几天不见，这家伙看着更惹人讨厌。

经过财务室的时候，他朝里面看了看，假笑着说：“小莫，还不走？都没人了。”

莫妍站起来，“嗯，再加会班。这个报表明天总公司要。老板你先走吧，一会我锁门。”

Boss摸摸他的光头，“好好，员工都像你这么努力就好了。”

莫妍强笑一下，“反正我回去也没事，正好今天做完。”

Boss敷衍着笑了两声，走了。

我等他的脚步声到了门口，正准备站起来，听到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