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痛觉过后,一丝冰凉从被注射的地方泛起,清楚的向上延伸,很快进入大脑。
我的视觉逐渐模糊,老赵的脸变成了一个影子,最后是一片空白。奇异的是,我的意识完全敞开,能清楚的看到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每件事的经过如同一个个视频文件,整齐的排列着。
“赵明,我现在用药物帮你强化恢复记忆,但时间有限,你要听清楚我的问题。”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老赵的声音。
“你第一次看到这种虫子是什么时候?”
一片记忆随即展开。
2009年9月,早晨差一分钟8点,我在水池里看到一条小小的青虫。
一切回到原点。
随着老赵的问题,我回溯了这几个月的所有记忆。
无聊的、困惑的、担心的、快乐的、恐怖的……所有。
我寻找赵民的努力……
我和莫妍多灾多难的爱情……
同时被无数把刀切割的恐惧和绝望……
每种感觉都鲜活的恢复,重新经历。
我控制住情绪,尽力精确地描述每件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和感受,但讲述那种极致的痛苦,对我来说是更大的折磨。
没有丝毫征兆的,我头部开始剧痛,思维开始混乱。
我听到宋矜矜吃惊的声音,“老赵,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老赵,“不知道……”
所有感受归入黑暗。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正批着条毯子,哆哆嗦嗦的喝着热水,水很烫,我很快的喝完,还要。
宋矜矜帮我又接了一杯,跟我简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老赵为了详细了解情况,使用药物使我进入了类似催眠的状态,可以详细的回溯记忆中的细节。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可当我讲到身体爆开的感觉时,我的意识突然开始混乱,全身也出现了裂口,幸亏老赵听我说过低温可以遏制身体的剧变,幸亏这里有大型的冷库,我才没有出事。
原来我又差一点变成爬虫了。
虽然宋矜矜讲的很客观很理智,但我能想像到当时的混乱场景。
我苦笑一下,“看真人版恐怖片感觉怎么样?”
她淡淡的说:“还好,能打败所有电脑特效。”
我们俩说话的过程中,老赵一直在无数仪器来回穿梭,双目精光四射,兴奋的如同上了发条,最离谱的是还面带微笑哼着不知名的跑调民歌。
我指指他,“他怎么这么高兴?”
“别介意,科学家有了新发现就和你年终发红包感觉差不多。还喝水吗?”宋矜矜拿走了我的杯子。
老赵忽然凑过来,“醒了?想不想自己看看?”
2010-1-24 01:10:00
看自己演的恐怖片是很奇怪的经历。
身边有个疯狂科学家捧着个大碗大口吃着牛肉面感觉更奇怪。
从下午一点我们进门到现在,老赵一直没顾上吃他的午饭,现在才有了机会。
监视器上那个两眼空洞无神喃喃呓语的人应该是我,可我觉得很陌生,那应该是个精神病患者或者神棍。
老赵用筷子指着画面,含糊不清地说,“快看,该变了该变了。”
镜头拉近,我的面容忽然扭曲,肌肉纠结,皮肤下面出现红色的痕迹,很快就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往外蠕动。
宋矜矜和老赵大惊失色,两个人跑到墙边拉开沉重的大门,把我连人带床推了进去。
画面定格。
我看看老赵,“那个……”
老赵示意我等等,喝下最后一口汤,擦擦嘴。
我等着。
“赵明,目前人类科学史上,尚未发现你身上出现的这种现象。换句话说,没有任何经验或者学说可以参考,必须靠自己来发现。我正对你的身体和提供的虫子样本进行全面的分析,全面的,每个方面每种方法。但是,”老赵凑到我面前,“不管这种现象是疾病、病毒或者别的什么,你都异常重要,很有很宝贵的科研价值。”
这一点我明白。科幻片里病毒都要从第一个倒霉的感染者身上提取疫苗,不过被人跟科研价值联系起来,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分析的结果还没有出来,有几项数据需要大型实验室的设备,我已经联系了一些以前的同事,他们愿意提供帮助。这几天你最好留在我这里,以便进行全面的监控。”老赵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手臂大开大阖,很有指点江山的感觉。
“赵明你看呢?留在这里可以及时知道消息,万一有什么事也方便一些。”宋矜矜替老赵征求我的意见。
老赵这才意识到我不是一只小白鼠,而是有自主意识的成年人,急切的说:“你没事吧?我跟你说,不用上班了,工资差多少钱我给你。这可是关系全人类的大发现,比什么都重要。”
我没有思考就同意了。
宋矜矜回去了,说她要赶稿子,让一有消息马上通知她。
我在老赵家住了两天。
老赵的全名叫赵书炎,我看到他毕业证上写的,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毕业证。
他是个天才,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文化生活也贫乏到了极点,家里脏乱的连我都看不过去,忍不住要动手去收拾,在沙发上一堆旧杂志下面发现了他的毕业证,当时很赞叹的说老赵你居然真是北大生命科学院毕业的,他从电子显微镜前面抬头纠正我说是生命科学学院,不是生命科学院,少了一个科学的科字。
他这两天一直呆在地下室里,除了上厕所的时候,连吃饭睡觉都不上来。我想过去帮忙,但任何一项东西都插不上手,只能是在旁边看着。看一会他就会把我撵出来,说我在旁边会让他分心。
宋矜矜基本是每天来一次,给我们带点吃的,跟我闲聊一会。
我好像一下子多了两个朋友。
第三天晚上我正在睡觉,被一阵噪声吵醒了,起来一看时间是凌晨三点。
听起来是老赵在地下室里大喊大叫,我赶快跑下去看他出了什么事。
他兴奋的把我按到椅子上,激动的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全身一震,抓着他的手臂问,“你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了?”
他重重的点头,用力之大几乎把脖子甩断。
我沉住气,深呼吸,问:“那么……我到底得什么病了?”
“不,你没有生病”。老赵目光凛冽,“你这是进化。”
2010-1-27 18:00:00
十九
进化?
“是啊,我把你的、还有你分泌的虫子的蛋白质样品和95种生物进行了对比,发现蛋白质的氨基酸序列和基因的核苷酸序列……”老赵滔滔不绝,口沫横飞。
整整五分钟,我努力的听,什么也没听懂,只好不怎么礼貌的打断他,“老赵,那个……我半夜三点刚起床,还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你能不能讲的简单一点、通俗一点?”
这个要求让他挺为难。“那么,从分子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你没学过分子生物学?那生物化学?有机化学?你怎么……你简直是不学无术!”
我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是个可耻的文科生,是个基本等同于普通群众的科盲,只看过几个科幻片,缺乏系统的科学学习。老赵很不爽,我能看出正有无数的念头和学术名词在他思想里打转,排着队等着往外冲,写篇论文估计都绰绰有余。
但这会他找不到其他听众,只能迁就我的水平。
他挠挠头,把头发搞的更乱一些,“那进化论你好歹知道吧?达尔文的……知道一点?那好。地球上的生物都在根据身边环境的变化,不断的改变自身,以达到最适合生存的形态。这就是进化。进化没有方向也没有终点,人类也不例外,从没有停下进化的脚步……
我总算听到自己熟悉的东西,很兴奋的说,“知道知道,那个美剧我看了,叫《英雄》,现在正放第四季,不过剧情越来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