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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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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章蹦了起来:“告诉你宁静!我就是拉棍儿要饭也要不到他阚红年门上,青青宁可做文盲,也不用他姓阚的照顾,这是原则问题!”

宁静蔫了,嘟囔道:“我还找阚红年批条买了二斤鸡蛋呢,总不能扔了吧?”

夏文章想了一会儿,气消了一半儿:“鸡蛋可以留下,但夏家的人一口不能吃!留着给武装补身子吧,阚红年本来就欠他家的,吃得理直气壮!”

宁静不愿意得罪阚红年自有她的道理。那时候物资匮乏,有一个笑话的是说津河三大怪:卖肉的王瞪眼,放电影的孙没准儿,批条子的阚不理,。

王瞪眼三代赤贫,当年接得瘸老段的班儿,执掌津河城老百姓吃肉大权。肉本儿每月才两斤指标,谁舍得吃?都指望着卖点肥的耗油。农民舍不得喂饲料,一头猪能长个百十斤就不错了,用不着瘦肉精就全是瘦肉。人们买肉时提心吊胆:“王师傅,半斤,肥的……”

“肥的是吧?”姓王的眼一瞪,手起刀落,保证全是瘦的。

孙没准是露天影院的放映员。半年不会有一部片子过来,新鲜,一毛一个票虽说贵点儿,观众还是乌泱乌泱的坐满一院子。写着七点半开场,孙没准八点才蹬着车打家出来。

这最后一怪当属阚红年了。

生孩子需要二斤红糖、娶媳妇打算买瓶酒、开刀需要买二斤鸡蛋,都得找他批条才行。在津河可以不知道书记专员,但没有不知道阚不理的。街里头碰上,你不敢不理他,他绝对不理你。

这时候葛振清已经在津河中学做校长了,开学的时候安排青青进了初一,夏文章也得以在校办工厂找了个看门的差事做。

武装渐渐地有了血色,腮帮子也炸实起来了。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把夏家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切摆放的井井有条,中午饭和晚饭都会提前做出来,吃完晚饭还抢着刷碗,然后就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瞪大眼睛瞎想,一动不动。

两口子没事就找茬跟武装说话,青青也整天逗他,可这孩子像个聋哑人,任何反应也没有。夏文章就纳闷儿了,这孩子智力没问题呀!宁静说不是智力问题,是心理问题。你想这孩子本来就内向,先是父亲离世,后又亲眼目睹了母亲自戕的惨状,心理承受的打击该有多大?夏文章说不行,不把这孩子培养‎成‍人‎­‌,我将来怎么到地下见武红旗?这样一说,眼圈就湿了。

转机就在这一年的清明节,夏文章一家带着武装去火葬场的骨灰堂祭拜武红旗两口子,几个人在阴森森眼花缭乱的满墙柜的骨灰盒里寻找着,没想到小武装突然拽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来,一边哭着一边叫着:“妈妈……”

夏文章吓了一跳,迅速跟宁静对视了一眼,发现那男孩一边嚎哭一边用袄袖擦拭盒子上的尘土,一个小小的黑白照片露出来,正是许翠花。夏文章赶紧用食指去抹相邻的那盒子上的照片,定睛一看,果然是武红旗,不禁也潸然泪下。

武装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夏文章把他带到校办工厂传达室,天天教他小学的课程,没想到这孩子好似喝了磨刀水,满肚子内锈(内秀),又踏实得住,一年便把小学课程全部啃下来了。夏文章便找葛校长商量让武装在夏青那儿插班的事儿,葛振清看了武装写的几篇作文,特别是回忆父母亲的那段,读得热泪直流,连声说这孩子是奇才!立马跟着夏文章跑到校办工厂去,当场又出了几道题算术题,看着武装飞快地做出来,惊讶道:“天啊,我这里边有初中的题呀!”

夏文章得意地说:“这不奇怪,这孩子爱看书,青青的作业他都能做。你把他放在高中班,也未必跟不上!唉,其实现在天天停课闹革命,我也不指望到你那儿能学什么,只是想让他能早点融入社会,变成个正常孩子。”

(3)

阚红年家的儿子大概是属孙猴的,幼儿园是孩子头,上小学时是孩子王,到了初中便在津河城里响当当了,有津河三少之称。

这大少是侯专员的儿子侯刚,外号“猴蹬”,人长得确实像个猴子,控制着高中学生。二少叫宋老虎,老爸就是三堡大队混混,儿子也不上学,但专揍上学的学生。只有阚德山最小,靠一个叫马振水的胖小子给支着,在学校独霸初中这一块儿,没人敢惹。

这哥三各有各的活动空间,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各在自己的领地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时不时到派出所坐坐,除了宋老虎的爸爸子承父业外,另两家的家长们则头疼不已。不过凡事儿都有利弊,就因为经常在派出所碰面,一来二去阚红年就跟侯专员的夫人混熟了。

侯专员是老红军,好喝个小酒,据说四钱的一小杯从来舍不得倒满了,要先闻,闻够了再用舌尖舔,一顿晚饭吃完了,舔半杯留半杯,剩下最后一口菜咽了,再端起那半杯酒一仰脖闷掉,砸吧砸吧嘴唇,说是盖盖儿。就这么千省万省,每月也要干掉两瓶衡水老白干。在那个买什么都得凭本的时代,这样的高消费是不可想象的。因为领导这两瓶六十五度白酒,必须要经过阚红年批条才能买得到。慢慢的,阚红年通过侯夫人热情邀请,成了侯家的座上宾。

阚德山在十二岁那年好像吃错了药,一夜之间突然性格大变。莫名其妙的不打架不骂街,穿衣变得整洁,说话变得温顺,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变了,弄得老师家长街坊四邻都大跌眼镜。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人看好这孩子红旗到底打多久,就是他爸爸老阚也不信狗长犄角羊上树,日头能从西边出。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回头浪子有几人?

可真是就邪了门了,阚德山“咔嚓”一改性情,学习马上从倒数第一追进了前十,还拿了三好学生的奖状回来,真得让一家人又惊又喜,始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天小山子回家做完作业,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镜子照脸蛋儿,一番挤眉弄眼,还一根一根修眉毛。阚红年隔着门缝偷窥,后脊梁一阵发凉,颤声跟廖淑珍嘀咕:“坏了,坏了,这小子不会是变态吧?”

“放屁!”老婆拍了他一巴掌,咬着耳朵神秘地说:“我知道咱家山子是咋回事儿了……”阚红年一愣,眼睛瞪得大大。廖淑珍咯咯直乐:“……他是看上老夏家的闺女了!”

“啊哦……明白了,青青是比她妈漂亮!嘿!这小王八羔子,这么小就懂这个?”

廖淑珍翻了他一眼:“谁的儿呀?!”

这个神话的确源于一次毫无预兆的偶遇。

那天宁静带了青青上门拜访,乐得廖淑珍嘴都合不拢,斟茶倒水嘘寒问暖聊起来没完。女人是天生的外交家,甭说疙瘩在男人心里系着,就是长在自己肚里,那也不会写在脸上。正说得热闹,只听有人咚咚咚跑过来,咣啷把外屋门踹开,隔着半截门帘看到一个喘息的孩子双腿直奔厨房,拧开水龙头“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凉水。

“是山子!”廖淑珍拍拍青青的肩膀喊:“儿子,快过来,看看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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