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12-25 00:06:14
睥睨北国——雄主渐生窥江意(十六)
太元四年(公元379年)二月,襄阳城因为叛徒的出卖,终于被前秦攻破。然而,苻坚欣赏朱序的大义,并没有让他步沈劲后尘,反倒封他为度支尚书,带回长安听用。
而同一年,在东线战场,秦军夺取了重镇彭城,但是当其继续南下江淮之际,遭到了谢安麾下北府军的迎头痛击,五战五败。秦军从广陵一直败退回淮北,九万大军全军覆没,彭超、俱难单骑逃回。
此次秦晋之战,秦军损失了彭超、俱难两大集团军,同时也夺下了襄阳和彭城两地。这算是给了对外扩张一直顺风顺水的苻坚一记迎头痛击,也算是即将到来的淝水鏖兵的热身准备吧……
朱序后来在淝水之战中逃回了东晋,同时跟他一道返回建康的还有前凉末帝张天锡。只是,初开始东晋君臣对他还算客气,可久而久之,寄人篱下的苦楚便显现出来,张天锡成了别人戏谑的对象。
再往后,司马元显和桓玄相继掌权,张天锡成了他们展示权威,自鸣得意的依托。作为亡国之君,他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可以在异国安度晚年,寿终正寝。但作为亡国之君,他又是不幸的,远离了黄沙绿洲,羌笛驼铃,夜阑人静,他是否也会涕泣?
家国相望玉门中,
铁甲王师梦已空。
唯有西风心不死,
年年吹雨过江东。
在他身后,凉州不再姓张,这边西域的王道乐土成了五家角逐的斗兽场,血腥,攻伐将这块土地彻底地摧毁了。又过去了数百年,这块土地有了新的文化,新的信仰,新的民族和新的政权,汉化的印记在这片土地上荡然无存……
公元383年春,一支十万人马的氐人军队在前秦将领吕光的带领下横渡戈壁,他们是奉命征讨不臣服于前秦的西域诸国,只是这支队伍中的所有人都不会料到,他们将永远阔别家乡,留在这片陌生的领土……
日期:2016-12-28 08:52:13
尾声
公元383年,淝水,旧的历史在这里谢幕,新的历史又从这里开始。如果说从永嘉之乱开始到前秦统一北方这段时期是华夏历史最为黑暗的一幕。
那么,淝水之战后,我们已然可以看到新的曙光,这场战争后,南北双方都有了新的发展,南方的门阀制度在腐朽中沉沦,刘宋的建立使得庶族地主阶级在政治上有了初步的尝试,尽管他们力量还很微弱,尽管他们也会碰壁,但至少他们踏出了第一步。
而北方,前秦帝国虽然因为这次战争走向崩塌,但是,其治国理念,其汉化制度却深入到了北方诸国当中。慕容垂将汉化火种带去了关东,建立起了后燕,姚苌在继承前秦衣钵的基础上,又在关中缔造了一个“儒士王朝”,吕光更是将其播散到了西域……
我们肯定苻坚是伟大的,并不是他用武力缔造了一个版图空前的大帝国,而是他缔造了一项制度,一项让胡虏融入华夏的伟大制度,他的伟大源自于此。正如拿破仑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真正的光荣并非打了40次胜仗,滑铁卢一战抹去了关于这一切的记忆。但是有一样东西不会被人忘却,它将永垂不朽,就是我的民法典。”
同样,苻坚留给后人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的帝国,因为那已经在淝水之战后土崩瓦解了,但是他“混一华戎,继往开来”的业绩却依旧千年不褪色。刘曜迈出了一步,苻坚却将走通了一条道路,后世的拓跋鲜卑,契丹女真,蒙元满清,都会沿着这条道路去摸索,去探寻。
但是,这条路却是建立在血腥与杀戮之上的,我们不能否定苻坚汉化的壮举,同样也不该无视羯胡白虏的肆虐。如果非要执着于“五胡乱华”与“五胡入华”的争端,那么,我觉得淝水之战就是“五胡”从“乱华”变为“入华”的分水岭。
正如影片《魔兽》中有段话:“光明源于黑暗!黑暗涌现光明!”民族的融合恰恰是在屠杀与血腥,战火与动荡中进行的,我们在肯定民族融合的意义时,也不该遗忘当初的那段苦楚。
虽然写完了这段历史,但我却并不喜欢这段历史,因为它包含了华夏太多的伤痛与无奈。可是,在今天,这段历史仍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遗忘五胡乱华的人们没有良心,鼓吹五胡入华的人没有脑子。”
日期:2016-12-28 09:03:31
代后记
一段历史,总会给人留下些什么,那么,在“五胡乱华”洪流之下的历史又后人留下了什么呢?
有人记住了民族的大融合,认为这是每个民族必经的考验;也有人记住了刘琨祖逖,桓温陶侃等英雄人物,认为这是我们民族得以屹立至今的所在。
当然,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受到的感触自然不同,可有一点却贯穿于这段历史的始终。易中天老先生认为,这段历史抹平了胡汉,勾画出了南北,当胡人融入汉人的时候,汉人也在潜移默化地被胡化。
我们有了椅子胡床,却失去了跪坐礼仪;习惯了琵琶胡舞,淡却了儒家六艺……
当然,这是我们最直观能触及到的,至于思想上的相互渗透则在悄无声息之中发生着。在那个时代凶狠残暴的不止有羯胡白虏,连素来以仁义立身的汉人也变得狡黠歹毒,人伦,礼教,道德被抛之脑后,人们所信仰的只有武力,所迷恋的也依然是武力!社会的秩序被打破,人们处事的准则也只有一个:胜者为王!强者为王!
可见在礼崩乐坏三观跌落的时期,人民不仅仅要面对野兽,同时还要去直面堕落成野兽的人。在遭到侵略和屠杀的同时,汉族的文化和价值观受到的冲击更惊人,损失比起人口的流失更加不可估量。兽性横行肆虐一直持续到南北朝末期,南北朝一群毫无道德狂暴精神病的帝王,甚至包括了不少汉族帝王,都是五胡乱华后遗症的延续。
就像一杯水倒入了糖包,它便成了糖水,固然味道香醇,可它却也恢复不了本来面目了。与罗马帝国相比,我们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我们度过了那漫长的黑暗时代。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我们回不到当初了……
百年江山竟沦亡,忍看先辈何猖狂。
得意之时敢弑主,大权在手意茫茫。
不期子孙成鱼肉,千里中原做战场。
凭栏但望秋风动,一杯浊酒话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