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很多坏人吗?”穷奇瞪大了眼睛,开始兴奋。
“对,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很坏。”阿夏形容道:“阿绫告诉我,这些人只要不占到一点便宜,那就是吃亏,是坏人的想法。”
穷奇听了笑得满地打滚。
“哈哈哈哈哈……真有趣。”
“你笑啥呀?”小夏不太能理解凶兽思维。
穷奇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损人的机会。
“你刚才杀了人,要拿着尸体去换赏钱,你也是个坏人咯?”
小夏听了急红了眼,她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回应道,“不能算!不能这样算!他杀人很多很多人!”
“你看见他杀人了?”穷奇反问。
小夏解释道:“通缉令上写着的!”
穷奇又问:“通缉令上写着你家阿绫杀人了!你也会杀阿绫吗?”
“不是的……不会的!阿绫很好,不会杀人的……你胡说!”小夏眼神开始迷乱。
穷奇贴近了小姑娘的手,顺着手臂爬上了肩,在人家耳旁轻声细语的吹着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用红笔把赏金圈出来,却不把我家奴才的罪行圈出来呢?”
小夏慌了神……
“我没有……我没想那么多……”
穷奇很享受这个过程,它的天性如此。
在小姑娘口齿不清时,它就这么安静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对方心中流露出的恐惧与惊慌像是甜蜜的毒素,让它流连忘返。
对比叶北心里那种令它厌恶的光,这才是它喜欢的东西,是人性本身的,粘稠又深邃的黑暗。
突然——
——小夏掏出枪来,指着这只“电子宠物”的鼻尖。
穷奇在霎时没了声响。
“你不许说阿绫的坏话!”
“好吧!~好吧!~”穷奇咧嘴大笑,高举双爪。
“也不许这么笑!”小夏嘟着嘴,满脸的委屈,气红了脸:“坏人才会这么笑!”
穷奇揉作另一幅表情,像叶北那样揉着脸部肌肉。
“嘿嘿嘿……”
不知不觉,这种求生技能它已经从奴才身上学来七七八八。
贱兮兮的一言一行让小夏三番几次想要扣动扳机,可仲夏时节的雨落在枪口上时,她望着猫咪水汪汪的大眼睛,将保险重新锁上,收好了火器。
她叹了一口气:“小夏我……我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吃那么多亏……”
这一幕看在穷奇眼里非常有趣,它拄着叶北的胸膛,叉着腰,摇着头。
“啧啧啧啧啧啧啧……”
“唔……”小夏不管不顾,接着拉车上路,故意引开了话题。
“小猫,我讨厌下雨。”
穷奇“善解人意”地回道。
“我也讨厌下雨。”
“那我们是朋友了!我们都讨厌一种东西!”小夏的心情立马好上不少。“我讨厌下雨是因为下雨就不能出门了,就算打了伞身上也是湿哒哒的,屋子里都是一股发霉的味道。你呢?你为啥讨厌下雨呀?”
穷奇解释道:“我想不明白这地方那么大一个整流罩,为什么还要人工降雨,像是脱裤子放屁一样,虚伪。”
小夏也听不太懂阿穷嘴里的说法。
于是她选择了万用的示好方式。
她问:“小猫!我能亲亲你吗?”
穷奇:“滚。”
她不以不挠地问:“真的不能吗?我想亲亲你,因为你特别可爱,刚才我犹豫了好久好久才开枪呐!才不是因为我软弱了,而是怕伤着你。”
穷奇:“滚。”
她掏出新的速食棒。
穷奇:“就一口,你看着下嘴。”
“嘿嘿……”小夏放下斗车的握把,在细雨中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雨水里有些微消毒液的味道,她揉着大猫的脊梁,发现自己的手很脏,还带着血污,在牛仔裤上擦了好一会,才敢握住阿穷的两腋,轻轻抱了起来。
紧接着,在穷奇眉心的命莲红毛上,亲了那么一小口。
就在这时,雨变得更大了。
一辆马车停在一人一猫旁。
它是那么突然,像是雨夜中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从车窗厚实的绒布帘子里探出了一杆枪。
小夏在那一刻炸了毛,她抿着嘴,抱紧了猫,苗条的身体也挡不住粉红小爱心装点的床单裹尸布。
车上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
里昂是新纽约市的一名仲裁者。
什么叫仲裁者?
当罪犯出现,警员无法有效的追捕他们,便会将罪犯的个人信息与通缉令状交给仲裁者,让他们为法院办事。
——换句话说,仲裁者是义警。是一种不论出处,只要有本事,人人都能触及的高危职业。
很早以前,新纽约市的市民将仲裁者当做个人偶像来崇拜,在近二十年间还有部分仲裁者拥有自己的经纪公司承接商品广告代言,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今时今日,里昂三十六岁。
在这个普通的雨夜,他带着自己忠诚的伙伴——伊萨卡m37防卫式滑膛猎丨枪丨,还有一匹红马,里昂叫它小番茄,正在执行边防郊野的巡逻任务。
窗外的雨水顺着绒布帘缓缓渗进马车地台,里昂机警地打量着窗外那个小姑娘的样貌。
他的目光在斗车和女人之间来回游走,最终停在了女人腰胯的枪兜上。
“我再问一句,为什么,你要在宵禁时出门?”
小夏不假思索立马编了个谎。
“探亲!”
她没有任何犹豫,因为这些仲裁者就像是秃鹫,闻见赏金时,就会来抢她嘴里的那块“腐肉”。
里昂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内心警钟长鸣,雨水阻隔了叶北尸身上的血腥味道,只剩下刺鼻的消毒液。
他问:“探亲?”
小夏疯狂地点着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斗车旁靠拢,裹尸体的毛毯渗了水,血从货斗的锈蚀坑口落到道路上,混进雨声中。
“是的!探亲!”
里昂问:“你的亲人住在纽约吗?”
小夏:“没错!”
“他们住在哪里?”
“三十一区!”小夏解释道:“我的表姐就住在三十一区!她人很好的!我也很好!”
“你读过法令吗?”里昂问:“宵禁令上写着,夜晚会有很多罪犯活动,禁止居民在真太阳时八点之后出门,你要交罚款。”
小夏当然知道这条法令,但斗车上的“货物”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漆黑的夜色是她最好的保护伞,如果白天行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会盯上这破烂斗车里的五百公斤黄金。
她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满脸的委屈,摘下了大草帽,从帽子的夹层里掏出了两卷纸币。
她的动作很慢,很舍不得这些钱。
钱并不多,只有一千来美刀——但这是她整整八年的积蓄,从巴巴叔叔哪儿,从集市上卖稻谷和水果,卖掉三匹小马驹换来的钱,也是她梦想着有一天,能进城租房,能和阿绫团聚的钱。
里昂将马车窗帘完全揭开,朦胧的雨夜中,小夏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只能从黑漆漆的窗户里看见一对棕金色的眼眸。
它们很有神,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精致又巧妙的点子,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着,权衡着,保持着机警。
日期:2020-12-24 1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