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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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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你看到前面的寺庙了吗?那就是西如寺。阿爸,你以后会在

西如寺听听佛经,顺便可以修行,我会常常来看你。阿爸,我已经

嫁人了,也生了个男孩,你应该会很开心吧。阿爸,西如寺到了,

我们要下车了。阿爸,你要跟好哦。阿爸,要跟好哦。」

阿爸,那个世界上最幸运的男生在我大四时出现,他叫文贤。

我和他的名字合起来,就是文静而贤慧。

我上台北唸大学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尽量不要跟阿母拿钱。

大学四年我都住在宿舍,三餐以在学校餐厅解决为原则,因为便宜。

除了偶尔自己一个人坐公车到市区逛逛外,我几乎不出门去玩。

系上为大一新生办的迎新活动,我没参加。

班上四年来所办的班游,我一次也没参加。

有些同学因此说我不合群,我觉得很抱歉,但只能请他们多包涵。

如果你看过我阿母那双饱经风霜的手,你应该可以理解我的不合群。

我很认真唸书,因为成绩好的话,申请奖学金会比较容易。

每学期的学费我申请了助学贷款,打算毕业后开始工作时再还这笔钱。

我也在系办当工读生,每个月可以领几千块工读金。

虽然谈恋爱是大学必修学分,但我对交男朋友没兴趣,也没有时间。

为了杜绝不必要的困扰,遇到异性时,我总是板着脸。

大二上时,有天我正在系办工读,有个学长偷偷塞张纸条给我。

我低头一看,纸条上面写着:

「我愿意用一万年,等待妳初春暖阳般的绽颜一笑。」

我抬头看了看他,是个很有自信的男孩,髮型和穿着都很帅气。

「就是因为你没有一万年,所以你才愿意。」我说。

「嗯?」他似乎吓了一跳。

「如果你真有一万年,你才不愿意只用来等待我的笑容。」我说,

「这段文字很动人,但情感完全不真诚,哪有人用自己根本没有的

东西来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段话应该要改几个字。」

「这……」学长欲言又止。

「如果把一万年改成一小时,然后很真诚的,静静等待女孩的笑容,

我想女孩应该会很感动。」我把纸条还给他,「给你做个参考。」

他满脸尴尬,拿了纸条后立刻转身离开系办。

从此以后,系上同学便帮我取了个外号——铁板妹。

意思是只要是想约我的人,都会踢到铁板。

这个外号对我而言是护身符,可以抵挡系上男同学的追求。

但校内的男同学很多,校外的男生更多,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外号。

幸好我从不参加活动、也没加入社团、又住宿舍、很少出门、

空閒时间大部分用来工读和唸书,所以认识异性的机会非常少。

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会碰到追求者。

大三上时有个男孩子每晚等在宿舍门口送花给我,我总是摇头拒绝。

只要我一摇头表示不能收下花,他便笑一笑,把花随手一丢。

然后他会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他每晚都来,而且花朵的数目越来越多。

一直到第七晚,我终于忍不住了,在他转身要离去时叫住他。

「有事吗?」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我,微微一笑。

「你父母赚钱不容易,别这么糟蹋钱。」我说,「或许你认为这样做

很酷很潇洒,但这种行为反而暴露出你的致命缺点。」

「什么缺点?」他脸上仍然挂着笑。

「不珍惜花的人,大概也不会珍惜像花一般的女孩。」

「这……」他的笑容僵了。

「以后耍帅时请记得这点。」我说,「给你做个参考。」

第八晚那个男生就没出现了,我终于鬆了一口气。

大四下时,我们这个学院办了一个校外参访的行程。

参加对象是院裡五个系的大四生,而且免费,我便参加了。

中午用餐时,十个人一桌吃合菜,基本上每桌的学生都是同系,

但我这桌还坐了一个外系的男生。

菜色中有一道是鱼,当有人翻鱼打算吃另一面时,我不禁叫了一声。

「静慧。」室友坐我旁边,问:「怎么了?」

「在我的家乡,吃鱼时绝对不能翻鱼。」我说,「这是忌讳。」

「这忌讳我知道。」翻鱼的男生笑着说,「听说翻鱼会翻船是吧。」

「翻鱼会翻船?」另一个男生笑了,「这太扯了,比扯铃还扯。」

「铁板妹住乡下,本来就会有很多迷信和忌讳。」第三个男生也笑了,

「不过我们已经翻了这条鱼,那么到底哪一条船会翻呢?」

「这裡很多桌都翻了鱼,明天报纸的头条大概是一堆船都翻了吧。」

第四个笑的人是女生,她是我们班班代。

「我再把鱼翻回来就行了。」翻鱼的男生又翻了一次鱼,「啊?船本来

翻了,结果又翻回来了,没事没事,虚惊一场。」

他说完后,几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够了!」

那个唯一的外系男生左手用力拍桌子,桌上碗盘发出铿锵一声巨响。

我们这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笑声突然停止。

连隔壁桌也投射过来好奇的眼光。

「你们知道讨海为生的人的心情吗?」

拍桌的男生脸色铁青,语气虽然平稳,但似乎正强忍着怒气,

「在茫茫大海中,生命是很脆弱的。毫无预警突然袭来的风浪、遇到

未知的暗流,都有可能让船翻了。一旦翻船,便得葬身大海,那么

在家中苦苦等待自己平安返航的妻儿该怎么办?」

「你们知道在家中等待丈夫或父亲归来的妻儿的心情吗?」他又说,

「船隻即将入港的时分,她们会到码头边引颈翘望。只要时间晚了,

她们便满脸恐慌,嘴裡喃喃自语:妈祖保佑。如果船隻平安入港,

码头上到处都是丈夫一手牵着妻子、一手紧抱着孩子的欢乐景象。

对捕鱼人家而言,满载是其次,平安归来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亲人在海上,家人便提心吊胆,偏偏亲人一年到头都在海上。

每当看到鱼,便直接联想到船,捕鱼人家最担心翻船,因此吃鱼时

根本不敢翻鱼,怕引发出心裡最深层的恐惧。住海边但不捕鱼为生

的人可以体谅这种心情,所以他们也不会翻鱼。久而久之,便形成

住海边的人吃鱼不翻鱼的忌讳。虽说是忌讳,但其实是一种心情,

一种希望自己平安入港看见妻儿以及希望亲人平安归来的心情。」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正在嘲笑这种心情?你们知道吗?」

他似乎坐不住了,站起身说:「这种心情很可笑吗?很可笑吗?」

他越说声音越大,说到后来左手已握紧成拳头。

「干!」

他左手重重搥了一下桌子,下了一个字的结论,然后转身就走。

我们这桌的气氛变得很尴尬,大家面面相觑,没人继续动筷子。

过了一会,我打破僵局把碗中的饭吃光,再喝了半碗汤,

跟室友说声我吃饱了后,随即站起身离席。

走出餐厅,四处看了看,远远看见那个外系男生坐在树下。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向他走过去。

「你住海边吗?」我在他身旁两步坐下,问。

正注视前方的他吃了一惊,转头看着我。

「是的。」他说,「但我家裡不捕鱼。」

「我也住海边。」我说,「而且我家也不捕鱼。」

「真巧。」他笑了笑,「我们都是家裡不捕鱼的海边人。」

「但我不会骂髒话。」

「抱歉。」他脸红了,「我忘了还有女生在场。」

「我同学没有恶意,只是开玩笑而已。」我说。

「我想也是。」他叹口气,「我刚刚太冲动了。」

「不过你说的对,吃鱼不翻鱼表面上是忌讳,但其实是一种心情。」

「妳也这么觉得?」

「嗯。」我说,「以前不觉得,但现在相信这不是忌讳,而是心情。」

然后我跟他说起以前我邻居阿姨的故事。

我还在唸国小时,有天晚上邻居阿姨突然来访,满脸惊慌。

她说丈夫的船傍晚就该进港,但天已黑了却还没回来。

阿爸叫阿母陪着她,然后说他去港口打听一下,要她别心急。

但阿爸直到深夜才回家,而她丈夫的船始终没进港。

「怎么办?」阿姨哭了起来,「怎么办?」

阿爸叫我和阿弟去睡觉,他和阿母陪着阿姨等消息。

几天后,终于确定阿姨丈夫的船发生船难,但没有发现遗体。

船难通常都是这样,因为大海茫茫很难找到遗体。

妻子即使接受丈夫已死亡的事实,但总不免抱着一丝丝丈夫也许获救、

也许漂流至孤岛的淼茫可能。

一年后,阿姨带着三个孩子改嫁,最大的孩子才7岁。

「在我家乡,偶尔也会听到类似的故事。」他听完后说。

「你能把吃鱼不翻鱼当作一种心情,我很佩服。」我说。

「哪裡哪裡。」他很不好意思,「对了,我先自我介绍,我叫蔡文贤。

文章的文、贤能的贤。」

「我叫张静慧。」我说,「文静的静、贤慧的慧。」

「真的吗?」他很惊讶,「我们的名字合起来就是文静而贤慧耶。」

我也大吃一惊。

这些年如果碰到要自我介绍的场合,我总说我是文静的静、贤慧的慧。

因为阿爸说过,文静而贤慧是我名字的涵义。

我从未想过,有天会遇上文静的文、贤慧的贤。

阿爸,这是你挑选的人吗?

「我听到他们叫妳铁板妹。」他问,「妳很喜欢吃铁板烧吗?」

「嗯?」突然想起阿爸,我心神有些恍惚,「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们为什么要叫妳铁板妹呢?」

「我系上的同学都知道这外号的意思,你随便问个人就知道了。」

「喔。」他也许觉得碰了个软钉子,应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虽然认为这个男生不错,但这几年我早已习惯全副武装面对异性。

刚刚我的回话几乎来自反射动作,我因而感到有些内疚。

「上车的时间到了。」他看了看錶,随即站起身,「走吧。」

「嗯。」我也站起身,然后说:「人家叫我铁板妹是因为……」

我想解释这外号的由来,却难以启齿。

「没关係。」他笑了笑,「我会去问妳们系上的同学。」

「不过别问跟我们同桌吃饭的人。」我说。

「没错。」他又笑了,「他们应该会想打我吧。」

「你知道就好。」我竟然也笑了。

但他不知道,要我对还算陌生的男孩微笑,是件多么艰难的事。

两天后的下午,当我刚下课走出教室时竟然看见他,我吓了一跳。

「抱歉。」他说,「我打听了妳上课的时间和教室,所以来等妳。」

「请问有事吗?」我问。

「我知道为什么妳叫铁板妹了。」

「你是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吗?」既然知道我是铁板,你还来踢?

「不。」他说,「我刚好有两张电影票,想请妳一起去看电影。」

「如果你去买了两张电影票,那么你就会有两张票。」我说,

「这怎么能叫『刚好』有两张票?」

「妳说的对,这不是刚好,我是因为想请妳看电影所以才买两张票。」

他问,「请问妳这个星期六下午有空吗?」

「这……」我有些迟疑。

「唉唷。」他突然弯下身抚摸小腿。

「你怎么了?」

「我踢到铁板了。」他笑了笑。

我愣了愣,随即会意过来,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如果妳刚好有空,如果妳刚好不介意,请妳跟我一起看电影。」

他又笑了笑,「这时候就可以用『刚好』了。」

我看了看他,犹豫着要不要拒绝?或是该怎么拒绝?

「请妳看在我们刚好是文静而贤慧的面子上,一起看场电影吧。」

我不再犹豫,缓缓点了点头。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懂当时我为什么会答应?

阿爸,你一定偷偷帮了文贤。对不对?

星期六那天下午,我们约在一间百货公司的楼上看电影。

电影院在百货公司顶楼,坐电梯到最上层后,还有座向上的手扶梯。

要跨上手扶梯时,我突然想起阿爸,刚抬起的左脚晃了晃,

身体快失去重心。

「小心。」

他抓住我的手,稍微拉了一下,我的左脚便平稳地踏在手扶梯上。

他手掌的温度像阿爸一样温暖,就是那种温度,那是阿爸的温度。

我的视线开始模煳,我拼命忍着,绝不能掉下泪。

「抱歉。」他看见我的神情,吓了一跳,「我不是故意要拉妳的手。」

他一直道歉,我一直摇头跟他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天的电影是喜剧,我却像看了一场悲到底的悲剧电影。

阿爸,那时你一定也在场。对不对?

文贤虽然容易冲动,但并不鲁莽,个性也很细心体贴。

他知道我的生活习惯后,会陪我去餐厅吃饭,下课后陪我走回宿舍。

「我明天还可以跟妳一起吃饭吗?」到了宿舍门口,他总会问。

「嗯。」我点点头。

「感恩。」他笑了。

我们的交往虽然平澹,但每天都有一点点进展,坦白说我很喜欢他。

看完电影两个月后是毕业典礼,典礼结束后他来找我,带了五束花。

祝贺毕业的花束通常很大,他只得两手腋下各夹一束,双手环抱三束。

他走路的样子很狼狈,像某些零件故障且电池快没电的机器人。

「这么多人送你花呀。」我很惊讶。

「这些花不是别人送我的。」他从花束间探出脸,「很多人嫌麻烦,

不想把花带回家,便随意丢弃。我觉得很可惜,所以……」

「这么多束花,你怎么带回去?」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耶。」他笑得有些尴尬,「我只是觉得这些花

很漂亮,如果不好好珍惜,花会很可怜的。」

那瞬间,我知道我已遇见了阿爸所说的,世界上最幸运的男生。

因为懂得珍惜花的人,一定也会珍惜像花一般的女孩。

「你缺女朋友吗?」我问。

「什么?」他似乎吓了一跳。

「你缺女朋友吗?」我又问一次。

「很缺啊。」

「那我做你的女朋友好吗?」

「当然好啊。」他笑得很开心。

文贤毕业后两个月要去当兵,而我毕业后半个月便找到工作。

当兵前两个礼拜,文贤带我回他家去看他阿嬷。

从他家回台北后隔天,他对我说:「我阿嬷要我们早点结婚。」

「呀?」我大吃一惊,「我们才认识几个月而已耶。」

「我知道。」他说,「不过阿嬷说如果我们认识越久,对我越不利。」

「怎么说?」

「因为妳认识我越久,越会发现我的缺点。」他笑了。

我知道文贤是开玩笑的,但无论如何,我六年内不可能结婚。

我大学刚毕业,阿弟也准备升大一,他得唸四年书再加上两年兵役。

等阿弟可以真正独立自主了,我才可能考虑结婚。

大学四年来的助学贷款,我欠了政府十几万,我得先还这笔钱。

我也得帮阿弟缴学费和生活费,更得帮阿母偿还家裡的债务。

在未来的六年内,我一心只想在台北努力工作赚钱。

毕业后这六年来,阿母、文贤的阿嬷、甚至阿弟都催促我快点结婚,

文贤反而从没催过我。

因为我说过了,文贤是个细心体贴的人。

六年工作下来,助学贷款早已还清,家裡的债务也偿还了一大半。

不过阿弟退伍后又考上研究所,还得再唸两年书。

「可不可以……」我看着文贤,吞吞吐吐,「再等我两年?」

「什么?」他睁大眼睛,叫了一声,「再等两年?」

「很抱歉。」我低下头,轻声说:「阿弟刚考上研究所……」

「我是开玩笑的。」他笑了起来,「阿嬷说像妳这样的好女孩,等了

八辈子都未必等得到。现在我只需等八年,很划算。」

「谢谢。」我很感动,「我真的很抱歉。」

「傻瓜。」文贤笑了笑,搂了搂我的肩膀。

阿弟研究所毕业后到新竹上班,一个月后他从新竹跑来台北找我。

「阿姐。」阿弟很兴奋地摊开一本银行存摺,「妳看。」

我凑近看了看,有一笔几万块的薪资入帐。

「我已经开始赚钱了喔。」阿弟的语气依旧兴奋。

「很好。」我说,「不过工作要好好做,要脚踏实地,要努力……」

「阿姐,我知道。我一定会努力工作。」阿弟打断我,「我只是想说,

妳可以跟文贤哥结婚了。」

「这个嘛……」

「阿姐。」阿弟说,「我很抱歉拖累了妳,让妳迟迟不能结婚。现在

我已经开始赚钱了,请妳快点结婚吧。」

「我不结婚不是因为你。」我说,「我是因为想当老处女才不结婚。」

「阿姐30岁了,确实算是老女孩。」阿弟说,「但妳还是处女吗?」

「阿弟!」我脸颊发烫,叫了一声。

阿弟哈哈大笑,没想到阿弟26岁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调皮。

「阿姐。」阿弟停止笑声,拉着我的手,「这些年来辛苦妳了。」

「唉呀,说这些干嘛。」

「阿姐。我唸大学和研究所时的所有花费,都是用妳辛苦赚来的钱。

我真的很感谢妳。我……」阿弟的眼眶红了,「阿姐,多谢妳。」

「我们是姐弟,不要说客气话。」

「阿姐。」阿弟揉了揉眼角,「阿姐……」

阿弟虽然长大了,但他现在这样子让我想起阿爸刚过世那几个月。

那时阿弟常在半夜哭着醒来,跑到我床边把我摇醒。

「阿姐。」阿弟边哭边揉眼睛,「阿爸去哪裡了?」

我只能强忍悲痛,挤出笑容,温柔地拍拍他的背安抚他。

然后抱着他入睡。

阿爸,那个常在半夜哭醒的小孩终于长大了。

阿爸,阿弟开始工作赚钱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阿弟唸研究所那两年,我几乎已帮阿母还清所有债务。

或许真的到了可以结婚的时候了。

阿弟回新竹后隔天,文贤约我吃饭,我想顺便问问文贤的想法。

「可不可以再等一年?」文贤说。

「嗯?」我微微一愣,「为什么?」

「妳阿弟才刚开始工作,我们再等一年,等他稳定了再结婚。」

我突然觉得,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阿弟工作满一年后,有天夜裡文贤来找我。

「静慧。」他一开口便说,「请妳嫁给我吧。」

「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依妳。」

「请你答应我,你一定……」我哽咽了,「你一定要活得很久很久。」

「我答应妳。」他用力点头,「我会不择手段、死皮赖脸地活下去。」

认识文贤九年后,在我31岁那年秋天,我和他终于结婚。

今年我34岁,年初我的孩子——小杰诞生,现在已经七个多月大,

而我和文贤也刚好结婚满三年。

阿爸,阿母总说我眼睛像你,而文贤说小杰的眼睛像我。

那么小杰的眼睛应该很像你吧。

阿爸,你一定很想看看小杰。对不对?

阿爸,你一定也想看看文贤。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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