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这二人眼角眉梢皆带着喜色,常小伍却并未有所高兴,反倒是执着那信笺相问,“这信确是自宫中传出吗?”
“正是,属下仔细检查过,确认无误。”小兵负拳回应道。
踟蹰间,营部外尚又来一人回禀,“大人,今日是精兵团选拔的最后一日,您可要前去一看?”
收好信笺,常小伍应道:“去,这等大事定是要去的。”
言罢,他回身拍了拍庄二的肩膀说道:“替我留意好边境探子的动向,若有异动,立马来禀。”
“放心吧参谋,属下定办好您交代之事。”庄二打保票说道。
常小伍点头间取了佩剑,掀了围帘便向外而去,于二里开外的精兵团中,两名兵卫正赤着上半身互搏,冰天雪地这般激烈的搏斗尤为精彩,而后头立着的程金却面露肃言之色,与前头跃跃欲试起哄打闹的兵卫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参谋,您来了。”
训练经兵团的团练张奇
见常小伍只身而来,负拳行了一礼后便与他一路同行。
瞧着这帮精兵的精气神,常小伍不由夸赞道:“多亏张团练这些日子训练这帮精兵,如今瞧着他们已然熟练一众兵法,可入战场搏杀了。”
目光落于程金身上停顿一二,常小伍面上稍稍舒展,张奇瞧见其面上的转变已然会意,不由说道:“近来这程金进步飞快,想来定是参谋指点到位。”
似是听出了张奇话里有话,常小伍瞥了一眼他随后开口,“精兵团的这几人我皆指点过,程金并非特例。”
言毕,他默默向前行步,张奇连连称是也跟着他一道去暂搭的演武台瞧个究竟。
伴着一声敲锣声,一红甲兵卫高声言道:“今日我们将从二十名精兵中挑选一名最为出众的带领精兵团随西野主营部夜袭辽军支营部,比赛第一关乃是爬旋梯,最先登顶之人皆可获胜。”
程金抬眸看向演武台外高矮不一的木柱,每根木柱皆由玄甲机关操控旋转不止,并时常变幻位置,令其瞧着眼花缭乱。
他蓦地闭眼,想到在山水县别院小住之际,林落徽曾为他讲解过兵法上的布阵。
“所有迷局只是为了掩饰最终的结果,你身在迷局之中就要想办法堪破那个最核心的点,这个点就藏于人们最容易忽视的位置。”
林落徽轻柔的话语似是点醒了他,他睁开眼之际看向那些旋转移位的木柱立马锁定中间那根相
对移动迟缓的,疾步向前细看一二,随后似是心中笃定了什么。
“好,开始。”
伴着一声令下,前头几人最先开始上柱,程金也快速攀上木柱,借助脚力稳走三根与后头人拉开差距,飞快寻觅可以落脚的木柱,闪身间还要躲避其他稳上的同团兵卫。
“你别说,这个程金倒还真有点参谋您当年的英勇气势,这行步之间虽有些取巧可胜在他擅于观察周遭地势。”张奇双手环抱不住夸赞道。
然常小伍却并未接话,而是皱眉看着这一众纷纷自木柱跌落至下头地垫的精兵。
二十精兵如今尚在木柱攀爬的还余十二人。
程金飞身跃向那移动缓慢的木柱之际,但见后头一只手将他猛地向后一拉,他蓦地一惊,下意识双脚拢住木柱侧身一旋稳住自己的身体,紧接着只手扯过方才那拽他之人,那人已全身悬空,见程金竟伸手想要将他拉回木柱,他不由抬头,眸子里满是震惊,“你疯了!方才我是要拉你下去,你何故要帮我?”
程金的手腕青筋已然根根可见,似是铆足了劲方才将这人堪堪拉回木柱,他并未回应而是飞快跃向那木柱,停顿一二等待那人也跟随自己而来,他方才开始寻觅下一个落脚点。
方才那落地的几人纷纷围上来瞧热闹,尚有人指着那程金笑言,“这小子,平时还真是小看了他,有点意思。”
“可不是,别看他长得瘦小,这力
气可是大得很,昨儿个与他比试摔跤,嗨!我这后腰到现在很疼着呢。”一兵卫扶着腰应和道。
木柱越到后头旋转移动的频次越高,稍有迟疑就很容易被两根木柱旋转坠地,程金在每一根木柱上停留的间隙都不长,瞧着前头尚有两人在挪步,他思忖间蓦地转身,惊得后头的人一顿,不知他要作何。
“当看不破迷局时不妨换一种方式,正推一迷局困难重重,倒不妨以反推之理介入。”
脑海中萦绕着林落徽所述之语,他目光坚定间竟背着终点开始逆步跳跃。
在不远处观看的常小伍神色间多了几分惊讶,竟不曾想这程金当真与旁人不同,来此营部不足一月光景,进步如此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程金,小心!”
方才被程金搭救之人一声轻唤,程金止住了步,仔细侧耳细听两根木柱交碰在一起的闷合声,伴着这分分合合的细微声响,他快速辨清登顶的路,随后再度转身毫不犹豫地跃步向顶峰而去。
直至一声锣响,程金顺利落地,回身瞧见尚有五人也一同与他落地,他舒了口气,径自向后头的营帐而去。
“这小子,当真是厉害。”张奇啧嘴不由说道。
“方才程金所救之人名为何?”常小伍发问。
张奇似是未曾料及常小伍问话,先是愣了一会,紧接着忙看向那进入营帐的少年说道:“他啊,是先头支部左副尉带过的人,名唤赵泽
,这小子也是一路靠自己打拼到的主营部,但据说他阿姐乃是邺城的一伶曲人,隶属贱籍,因而他入营多年也未能得到重用,即便履立战功也仍无封赏。”
常小伍深思间不由问言,“他阿姐可是当年在山水县红极一时的赵元元?”
“正是。”
张奇见常小伍竟是得此女忙喋喋不休而道:“不曾想参谋竟知此女当真是难得,此女先前风光一时那眼睛怕也是长到了头顶,竟公然得罪了县令,后入邺城处处受人钳制,这头牌的名号怕也是不保了,更何况……”
张奇话还未说完,听得常小伍一声“够了”,他忙止住了话头,但见常小伍轻瞥了他一眼,随后平静而语,“张团练,你莫是忘了,西野营部当初所扶持的皆是没有根基之人,无论是否从属贱籍,他们都是人,与那些达官贵族本无区别。”
“是是是。”
张奇忙应和着常小伍的话头可心里却是对其直骂一通。
张奇算是西野营部的老人儿了,参军十余年却仅仅是个团练,然常小伍不过入营部数月却频频升至参谋,这番比较之下他自是心里有千万个不平衡。
常小伍也自是能瞧出张奇心中的这份不平衡,然本就瞧不上此等有两张皮子的双面人,他自是不愿与此人多费口舌,未曾理睬张奇,挪步向下一关卡而去。
另一边,程金甚觉口渴,入营帐拿起桌上安放的酒袋猛灌了一口,恰逢那赵泽进来,他忙收住口,抹了抹嘴,将那酒袋盖好丢了过去,“里面是清水,喝不死人。”
日期:2022-11-01 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