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想到一事，她不由问言，“对了，让你去查那王老五的事可查清楚了？”

屠二点了点头，紧接着将房门合上，小声言道：“听闻那王老五自别庄而出后便被人拔了舌头，砍了双腿，丢到了王家，那王大人第二日便将钱庄切结书送了来，也并未向叶将军声讨自家侄儿被如此惨待之事。”

“拔了舌头，砍了双腿？”

林落徽面露惊色，起身间反复思量，“是他派人做的？”

“不知，但能做这般行事自然也是得了叶将军允准。”屠二推测道。

林落徽心下一颤，想到于行街撒石子之人对叶凌的唾骂，再想想因一纸切结书便让这王老五如此生不如死，她现下竟有些猜不透这叶凌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心中郁郁，林落徽不由问言，“有酒吗？”

屠二有些意外，紧接着劝言，“酒？姑娘您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吃冷酒，还是多注意注意自己身子吧。”

“我烦闷得紧，去替我取壶酒来，顺便替我去玲珑当铺送个信，就说邀约他们掌柜的今夜在城外西间小楼一叙。”

屠二被林落徽推出了门

，合门之际屠二面露惑色，“啊？玲珑当铺……姑娘，您什么时候……”

话还未说完，门已合上，屠二困惑地边转身边念叨着，“玲珑当铺……”

“暗号。”

赵长渊边打着算盘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便问话，然此话一出，对头不由地一脸困惑说道：“暗号？什么暗号？我是替我家姑娘来寻人的，劳烦阁下通禀一声你们掌柜。”

听到这话，赵长渊推了推脸上的琉璃镜子，抬眼瞧向这面前身形健壮庞大的屠二，撇嘴说道：“我便是这里的掌柜。”

“你？别闹，我家姑娘先前来过这的，你忘了？就前些日子。”

屠二这般提点眼瞅着这赵长渊似是记起来了，不由地有些激动，然下一刻赵长渊又恢复了方才的冷漠，开口，“不记得，暗号。”

“你——”

屠二正要发作，忽而听得里头传来一沙哑之声，“阿渊，让这位客人进来吧。”

赵长渊应了一声，随后不情愿地摘了琉璃镜，合了账册，抬手引屠二入了里间雅室。

雅室颇大，多摆放了一些古董器具，身在雅室之中屠二瞧得正认真，便听得踱步而来的长随轻咳了一声，随后言道：“她派你来是为何事？”

“你便是这玲珑当铺的掌柜？”

屠二瞧着这长随以面具掩面，声音嘶哑，但行步绰绰间竟有几分熟悉之感，相问之间，长随落座于花木椅上，取了面具抬面而向，伸手说道：“现下可以将邀帖给我了？”

待瞧见这长随的面容，屠二蓦地浑身一颤，似是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紧接着在错愕间慌乱地将那邀帖递给了长随。

“大……哦不

，公子，我家姑娘相邀你于辰时于西间小楼一叙。”屠二的态度由方才的怀疑立马折转为恭敬。

“我已知晓，多谢你来送帖。”

屠二行了一礼后折身而去，还未走几步之际不由地又扭身言道：“公子，我家姑娘这段日子一直在暗查大殿的死因以及魏家牵连的少女失踪案，她一直心念于大殿执拗追寻最终的真相，若公子此番赴约还望能多多为姑娘指明其中关窍，小的在此便先谢过公子了。”

长随执着那邀帖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算作应下。

直至见屠二离开雅室，长随打开那邀帖，通篇歪斜的大字映入眼帘，然他嘴角却微微上扬，似是并不奇怪为何能有人写出这般丑的字迹，末了，他开口问言，“子夜，西野营军那边情况如何？”

暗处的子夜闪身，负拳而禀，“如阁主所料，官家暂派赵忠武赵将军前去支援，叶家军尚自邺城待命。”

“甚好。”

收好邀帖，长随刚要起身，然下一刻只觉得心口处如刀绞般刺痛，这一下来的突然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扶住一旁的木梁，他面色变得惨白，子夜见状，立马寻得书案下的一个匣子，将里头的药瓶拿出倾倒，取出一黑褐色药丸扶住长随，由着他将药丸吞下。

端上茶盏，子夜面露忧色，“近来阁主这病频发的愈发厉害，倒不如今夜便不去赴约了，眼下林娘子尚在邺城，与她相见的机会颇

多，您还是得顾惜自己身子啊。”

“不过是隐疾，无妨。”

轻啜了一口香茶，入喉间长随用眼角余光瞥见外头相候的赵长渊，搁了茶盏不由问言，“何事？”

入夜之际，林落徽身披素白大氅，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提着灯盏于廊下而行，如今已入冬，夜里更为寒冷，零星飘了不少雪花，她于行街迈步，竟发觉街上行人寥寥，不由加快脚步向西处小楼而去。

此番赴约她并未带屠二，一来是怕惊动别庄其他人知晓她外出一事，二来她想好好走走路，踩踩这实地的一瓦一砖，也能牢牢记住从前徒步的艰牢。

“一个人来就不怕遇到歹人？”

行至西处小楼，长随已身在其中。

林落徽拢了拢大氅，将灯盏搁置，随后抱着手炉言道：“天寒地冻的，就算歹人也不愿这个时候出来，也就阁下愿意这么晚赴我的约。”

长随含笑，紧接着拂衣坐于石凳上，一旁候着的随从立马将一蒲团递了过来，林落徽接过后方听他言，“石凳冷，还是坐蒲团吧，另外我让人寻了熏笼生了火，现下火势有些小，待会便暖和了。”

目光落于不远处的熏笼，林落徽见这长随思虑周到，倒对其多了几分好感。

“说说吧，今夜邀我来是不是决定接受我开钱庄的提议了？”

面对长随这般直接问话，林落徽倒也坦率，“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呢我倒是愿意与阁下合作，在合作

之前，我倒想让阁下帮我个忙。”

“什么忙？”长随有些好奇。

“派几个人为我所用。”

听得林落徽所言，长随略略一怔，紧接着意味深长地看向于她问言：“这个对我而言并不难，但你身在叶凌的别庄小住，为何不直接开口向他要人？”

这一问倒让林落徽不知该作何回应，事实上她也不知为何会这般信赖于眼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男子，或许因他是顾北衡的友人，亦或是他身上有顾北衡的影子……

踟蹰间长随似是感受到她的为难，索性摆手说道：“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为难你，今夜过后，我自会将人以合理的由头塞给你，绝不会让叶凌生疑。”

“如此便多谢了。”

话至此处已成静默，忽而一阵风翩然刮来，卷带着点点雪花飘落至长随所戴的面具上，林落徽瞧着他竟鬼使神差地抬手伸向他的面具，然下一刻手却被长随紧紧握住，“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虽有沙哑但透着几丝紧张，看向林落徽之时神色竟有几分闪避。

然林落徽回过神之际立马抽手略有些尴尬，“抱……抱歉，方才我一时失神，竟将你当成了……对不住，对不住。”

长随轻咳了一声掩饰这尴尬的气氛，扶了扶面具言道：“我长相丑陋不堪入目恐林娘子瞧见我容颜生惧，今夜寒重，若林娘子无事，我便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