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承托了剧组人员全部心血的恢宏的舞台现场,开始被一段一段地拆除。
就像每一个不同的人生阶段,辉煌和落寞都只是暂时的,在人生这个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场地上,包,装、上场、演绎、谢幕,一轮又一轮。
直到那些被演绎出来的盛宴隐入时间洪流之后,留下来的唯有灵魂和情感永恒,那些利润和财富只是附加而已。
等到里奥终于拿来了她要求的文件时,她立即奔赴了叶瀚亭的别墅。
他说过,他家别墅的大门,永远为她而开,李珍妮到达别墅的时候,外面的保镖果然没有揽她。
李珍妮问那两个保镖:“你们不用先去通报一下吗?”
保镖礼貌地解释道:“老板说了,如果李小姐来这里,千万不要通报之后再让她进去,这里是家,不是办公室,怠慢了她会生气的!”
珍妮很努力地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对他们说了谢谢便轻轻走了进去。
院子里灯光明亮,在正厅外的矮灌木丛旁边,有三个人,陈志挺然地站着,手中推着轮椅,上面坐着形容憔悴的叶瀚亭。
柳长忆站在叶瀚亭对面,语调不
高却很焦灼:“真的要这样吗叶大哥!你真的放弃忆珍了吗?”
叶瀚亭轻咳了两声,语调低而缓:“你参与了国际大型艺术活动的全过程,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资本易主对忆珍不会有影响!”
柳长忆像个任性的妹妹一样,焦灼地扬了声调:“可我只想让忆珍为你赚钱,只想让你站在我的身后啊!”
李珍妮站在门口处的阴暗里,一时没有被大家发现,她听柳长忆说叶瀚亭要放弃忆珍的时候,神色黯了黯。
“长忆!”陈志对柳长忆低唤,想要让她别再说了。
但柳长忆坚持要说服叶瀚亭,她说:“我成立忆珍本来就是因为珍珍,珍珍是你的妻子,叶大哥,不管你要放弃什么,也不能放弃属于你妻子的纪念呀!”
她蹲下来,扒着叶瀚亭的轮椅,仰头对着他,认真而又执着:“我刚毕业的时候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所以做了好多错事!”
“我以为爸爸和姐姐都因为我小让着我,从来没有看得起我过,我以为搞出点事情来就能证明自己……”
“我那么幼稚地在高珍珍最缺人理解的时候缠上了她,就因为我相信再怎么样她也是叶太太,总有能利用她的时候!”
“你们都看出我的动机,只有珍珍她不明白,以为在这世界上只有我这一个好朋友,可是我却把她害死了!”
叶瀚亭打断她的话,淡淡地说:“不要再这么说了,那件事情不怪你!”
“怪不怪我,珍珍说了才算的!”柳长忆低声说:“我陷在那件事里晃荡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搞明白我要做什么了,可是你却要在这个时候不再支持我了吗?”
陈志伸手拉了拉妻子:“长忆!别让老板为难!”
柳长忆没有理他,只有一片真心实意对着叶瀚亭说:“忆珍是为珍珍而生的,只
有你在背后,这个公司才有灵魂!叶大哥,你不要放弃忆珍!不要放弃你自己!”
李珍妮看到叶瀚亭坐在轮椅上,沉眸看着柳长忆,薄唇微启,沉默片刻,却是并不想给柳长忆什么承诺。
柳长忆有点焦灼了,突然说:“李珍妮就是高珍珍!我敢保证,我是有预感的,我的预感绝对不会错!”
叶瀚亭闻言,眼睛里发出光来,盯着柳长忆,长忆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低声劝道:“所以跟我们去医院吧叶大哥!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别放弃自己,别放弃忆珍……”
她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在劝服叶瀚亭去医院,李珍妮觉得心里忽然难过,向前挪了挪步子,身影出现在灯光下,一下子就被大家看到了。
柳长忆起身,看着门口站着的人,讶异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出席庆功会吗?”
李珍妮极力平静着语调说:“我是来找叶先生签字的!”
叶瀚亭远远地望着她,神态也有些讶异,他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来,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但他的神色很快黯然下去,好像并不想与她有什么牵连似的。
叶瀚亭的语调似乎都含着病者的虚弱,他问:“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文件需要签吗?”
李珍妮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脸色惨白看上去很虚弱,她从来没见他这样过,想到订婚宴上他满嘴是血的样子,她的心骤然痛了一下。
这让
她更加坚决了想法:“我的布朗文化因为音乐剧的收官巡演,股价大涨,未来两个月,在国内多个城市的巡演预期还会产生一波更高的收益!”
她将文件递给他:“我把它交给你,弥补叶氏现在的危机吧!至少……能保住忆珍!”
柳长忆惊讶地看着她,灯光下李珍妮的侧颜异常坚定,如果没有那副金丝眼睛遮掩,简直和高珍珍一模一样。
叶瀚亭没有接,只抬眸看着她,他的目光很亮,但神态却很哀伤。
李珍妮强硬地将文件放在他腿上:“我音乐剧的版权马上会启动出售计划,早前就有很多国际文化集团找我收购版权,价钱给的不低,我这次准备出售永久性版权,价格还可以抬得更高!”
她的语调有点急切,急切地想要让他听自己的话:“得到的版权费,也全部都给你用!你去医院好好看病,活的久一点,想办法把忆珍保住,好吗?”
叶瀚亭捏了捏那份文件,沉眸问:“你来找我,叶仲南会找你麻烦!”
李珍妮攥了攥拳头,沉默片刻,下定了决心才开口,语调有点激动:
“以前我不让你问关于孩子们父亲的事情,是因为没有那个人,就没有李珍妮这个人,他把我从偷渡的难民营里救出来,我的人生就只能攥在他手里!”
“我的意大利身份,是和他捆绑在一起才获得的,我拼命地努力,不停地创作,不断地聚集财富,就是
想摆脱卑劣的出身!我恨这卑劣的出身,恨这种被人拿捏的命运!”
“我在意大利的时候就已经向法院提交过离婚诉讼了,他不闻不问不配合就这么拖着,我不计较,是念着他当初把我从偷渡难民营里救出来的恩情!”
“所以只要我有了必须要追求的东西,我就不会怕他!”
叶瀚亭仰头看着她,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深沉似水,没有鄙夷更没有嘲讽,只是略带着同情的哀伤,令她焦灼的情绪慢慢平静。
李珍妮忍不住蹲在他面前,声音压抑道:“我来江川,好像掉进了一个黑洞里,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叶瀚亭垂眸看着她,语气沉沉地问:“你来找我……是弄清楚自己是谁了?”
日期:2022-10-23 1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