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脑好像在持续的放空。
总是无意识地回头看向那至高之处。
仿佛还能看到那道身影。
她与沈召卿之间好像什么都挑明了,但却有什么被深藏,不见天日。
眼睁睁地看着,与那游轮渐行渐远。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吧。
此生,再不相见。
沈周懿收回目光,低垂于地面,迸溅一滴缓缓晕染开,最终被蒸发。
陈芙一跌跌撞撞上来时。
就看到那道身影安静地站在甲板上望着远方。
她顿时一阵寒颤,没来由的。
陈芙一嘴唇蠕动,低低地呼唤了声:“召卿老师……”
可前面的人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陷入了什么死局之中。
何曾几时,那个风光霁月的沈召卿,也会沉寂如此,好像下沉深海,被什么死死地纠缠不得喘息。
陈芙一眼眶都红了。
可她不知自己应该以什么身份与方式上前。
终于。
沈召卿动了动。
他转身,看到了她。
那双淡色的桃花眼,隐隐泛红。
陈芙一心口剧痛。
沈召卿静静看着她,良久,才开口:“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陈芙一回神,忙不迭地点点头:“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沈召卿视线落在她身后,似乎已经看到人快要到来,便说:“具体的,日后有人会给你讲,现在没什么时间了。”
不等陈芙一说什么。
身后便传来一阵喘息,男人裹挟怒意的声音格外的骇人:“你想干什么!?”
她回过头。
看清来人时,陈芙一微微恍惚了一下,好像在哪儿见过?
须臾。
她才猛然想起来,神情顿时惊愕起来。
召卿老师那张……
眼前闪过黑影。
庄怀隽已经跑到了沈召卿的面前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谁他妈需要你做那些!事情都解决了,我警告你,就算你打算了什么,我也不会领情的!”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沈召卿淡淡看着他,“他们都送出去了吗?”
“走了!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个小蘑菇头最是白眼狼了!”庄怀隽不知为什么那么生气,素来的冷静都产生裂痕。
沈召卿却勾勾唇:“各自欢喜,各自安稳,你也长大了。”
庄怀隽猛地推开他:“你什么意思?”
沈召卿看向远方,声音很淡:“你说这个世界,真正的盛世是什么样的?”
庄怀隽:“报了仇,活的比仇人更好。”
沈召卿却笑:“可人感情是复杂的。”
伴随着一阵浪摆。
他们几乎站不稳。
沈召卿眯了眯眼,天还是不透丁点光亮。
“把他带下去。”
忽然,他一声令下。
庄怀隽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抓他,却抓了个空。
他心脏开始狂跳,他几乎负荷不住,只能脱口而出:“庄佛白!”
他被上来的人死死地控制。
就连陈芙一都傻眼,不知眼前的状况究竟是为何。
只有沈召卿是掌控全局的。
他挥挥手:“这么多年,已经挺累了,我也是欠你的,小时候若不是我把你丢了,你的身体也不会差到这种地步。”
是的。
他是庄怀隽的亲哥哥。
他们两个是异卵双胞胎。
二十年前的变故,使得他们家破人亡。
庄怀隽从小就身体不太好,是因为在娘胎里的时候他抢夺了弟弟的不少营养,导致庄怀隽出生便在医院保温箱里待了一个多月,在此之后,就必须精心细养着,吃不得一点苦。
可母亲去世,父亲被谋杀,父亲还被诬陷工作失误,造成重大事故,他们兄弟俩没有半点指望。
爷爷奶奶过世早。
家里只有一个八十的外公,还因为母亲父亲的事大受打击,心梗病逝。
他带着庄怀隽申冤无门。
沈家老爷子为掩盖罪行,将他们扔去外地。
意外之中与庄怀隽走失。
他呕心沥血的找了他两年,直到被沈江海带到沈家第二年,才偶然重逢。
那时,庄怀隽因为从小体弱,流浪之时被欺凌,日日拳打脚踢,导致他心肌炎严重,彻底成了不可逆的创伤。
险些丢了命。
他只能想办法将庄怀隽藏在疯人院。
沈周懿在疯人院的后两年,是与庄怀隽一起度过的。
只不过,后来她被疯人院虐待,一场高烧不退,丢失了一些记忆。
庄怀隽那时性情阴郁,对沈周懿算不上友善。
导致沈周懿也不是很喜欢他。
把他忘记,也情有可原。
他一个人,养大两个小孩。
保护的严严实实。
纵然如此,他们终究会走上这么一条路。
庄怀隽身手很好,一脚踹断来人的腿:“庄佛白!你清醒一点!”
但哪里敌得过沈召卿的提前安排,有人强制性为庄怀隽注射了什么。
庄怀隽感觉自己浑身没了力气,眼前都开始模糊,他咬破了舌头,疼痛肆虐:“哥……”
沈召卿看向陈芙一:“能帮我照顾他一下吗?”
陈芙一呆呆地点头:“那你……”
“今天的事情,能一辈子隐瞒下去吗?”他莫名其妙地说。
陈芙一喉咙涩涩地疼,眼泪不知何时漫了眼眶:“哪些事?”
“你看到的,所有。”
陈芙一愣神地点点头:“好。”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沈召卿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那一刻。
陈芙一看到了他在笑,很淡泊,却很耀眼。
沈召卿说:“最后,能请你转身吗?”
陈芙一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理解是为什么,可向来她无法拒绝他。
她照做。
沈召卿这才转身,敛眸看着那要吞噬一切的浪花,唇畔微澜,声音低到只有他才能听清的呢喃:“你要的盛世,来了。”
这黑海,想要将一个人啃食的骨头不剩,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阿懿曾经说过,希望她恨着的人,消失在这个盛世。
他已经完成了他毕生的使命。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就在沈周懿面前,让她亲眼看着他跳下着黑海,让她一辈子铭记着他,他与她的母亲同葬在这片海域,这样,她就算恨着他,可是以后每年来看她母亲的时候,也能时时刻刻想着他也在这里,她永远不会忘记他。
可他明白。
恨这种感情太重了。
重的令人时时刻刻喘不过气,除了痛苦别无其他。
他活在这种阴霾下二十年,怎么能继续囚着她。
罢了。
他生时无名。
去时也无需悲悯。
她将永远不知道他已经死在里这里。
每年春暖花开,他在这里,总能看到她前来。
不用带着任何负累。
大概能偷偷听着她与她母亲诉说着幸福的点点滴滴。
也还……不错。
扑通——
陈芙一呆滞地看着被风刮动的门。
那声音好像是幻觉,但太清晰了。
她僵硬地转过身。
看着甲板上空无一人。
干干净净,天也大晴。
日期:2022-10-12 0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