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此刻,陈良善只想尽快去修复自己与笑嫣然之间的关系,而他也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对方蹲在角落哭了很久,直到刚才激动的情绪稍有缓和过后,他才渐渐蹲下身,低声道:“嫣然,你告诉我,妈到底怎么了?”
许久,笑嫣然用那沙哑且显得颤抖的嗓音回应道:“陈良善!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想想,在我妈生病时,我……我又要上班又要带囡囡,每天晚上还要去医院照顾我妈,你可是你呢?你这些日子竟然在外面陪别的女人,你对得起我们母女俩吗?”
陈良善当然清楚对方口中所说的困难,甚至可以称之为苦难,他也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有笑嫣然这般的韧性,若换做是别的女人,恐怕精神也早就会在这种压力之下崩溃。
但这一刻,他却不知该如何向对方去解释,曾经他也有无数次的冲动,想把自己一切的所作所为告诉对方,但是又无数次话到嘴边被咽了进去。
他终究不想害了自己的老婆,也终究无法说句那句“我又是杀人了”的话。
再三犹豫过后,陈良善也只是应道:“嫣然,有些话我不便告诉你,但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绝不是一个把你和囡囡丢弃不顾的人,我……”
“够了!”
笑嫣然大声打断道:“陈良善你真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这些鬼话吗?事实是怎样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分明是把自己的所有爱与时间分给了那个女人!你要知道,这次在医院里躺着的可是我妈!是生我养我的女人,可就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说完后,笑嫣然用沾染鲜血的指头轻轻抚摸着相框,就好似在自语那般说道。
——“我妈命苦了一辈子,就盼着我能嫁个好人家,但是自从我们结婚后,就没让她老人家有过一天省心……”
——“我妈这几个月突发的m5急性白血病,医生本告诉我有三年存活率至少有8成的把握,但这短短几个月……她就走了。”
——“陈良善,你知道妈为什么会走吗?”
——“这个几个月里,我把房子抵押了,能借钱的亲戚朋友全借遍了,但是却依然凑不齐那该死的化疗费用。”
——“你知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囡囡问我了多少次你在哪里,但我始终不知道该怎样去告诉孩子你爸爸正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在医院里,那些人都是怎么看待我们这一家子的吗?没有哪一家人像我们这样,因缴纳不出化疗费用而被强行中断治疗。”
——“我妈的身体已经经受不住这样一次次的折腾了,我永远忘不了在她走之前发病时痛苦的样子,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过期的水果,哪怕被轻轻按住…
皮肤下面都会渗出无法退散的血痕。”
——“陈良善,我说的这一切……你真的关心过吗?如果你真的有一点点在意我们母女俩,有一点点在意这个家,你……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直到这时,陈良善才终于明白这段时间发生在笑嫣然身上的事情,在这一刻,自责、愧疚与悔恨交织在他的心头,使得他甚至不知到底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
千万般的错误,都从自己当初冲动之下的一次误杀开始。
笑嫣然的心在这一刻已如同死灰,她再也不相信面前这个男人会是能够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她指了指旁边的行李箱,言语中尽是哀求的语气道:“陈良善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让囡囡看见你,也不想让她今后变成你这样的人。”
陈良善:“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对方猛然抬起头,眼中尽是惊恐的神色道:“你……你杀人了对不对?”
“这你都是从哪听来的鬼话!”
陈良善极力压抑住怒火道:“嫣然你自己好好想,如果我真的犯了法,那些丨警丨察会放过我吗?你还会像今天那样去看守所接我吗?这一切都只是个……他妈的误会!”
笑嫣然哆嗦地道:“你……你在撒谎,我和你生活那么多年了,你……你是不是在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真的……你真的杀人了,你真的……”
“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终于,陈良善再也无法忍耐下去,愤怒地打断对方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逼我!我只不过想给你们好一点的生活,让你们能像别人的亲人那样过上好日子,但为什么到了你们的眼里,我就成了一个该死的、十恶不赦的男人!我现在这样做都是为了谁?
嫣然你到底知不知道!”
片刻过后,陈良善诧异地发现在笑嫣然的手中,不知何时竟抓住了一片细长而尖锐的玻璃。
对方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而手中拿着的玻璃似乎随时都会刺向自己。
见到曾经自己最亲密的女人竟会有如此举动,对方这一刻的眼中也只剩下了对自己的恐惧。
陈良善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刻也似乎碎裂了开来,他默默转身离开了这个家。
临近傍晚,当陈良善从林阿吉的病房中走出来时,他站在街边,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热闹街道,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却不知自己到底该去往何处。
身后跟踪自己的丨警丨察也被悄悄撤了去,陈良善也明白这就表明警方暂时放弃了对他的监视,而这次自己在看守所的37天内,文四宝他们最终没有找到任何定罪自己的证据,想必也会因这件事而受到了处分。
但这一切与自己无关,陈良善只清楚警方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他相信对方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行动,然而再次之前,起码自己在这一刻暂时还是安全的。
突然间,一辆黑色的高档轿车停在了自己面前,副驾驶车窗也随后缓缓落了下来。
轿车内只有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驾驶员,对方显然也没打算解释什么,只是不声不响地做了一个上车的手势。
陈良善当然知道这是张佳璇派来的人,以对方的做事风格来看,必然也会选择与自己在一个掩人耳目的地方见面,于是他也并没有多想,很快坐进了车内。
黑色轿车一路朝着北阳山方向行驶而去,最终来到了深山内部,停在了一处荒废的大仓库面前。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几名同样身穿西装的打手正守在这里,看样子张佳璇这人做事依然还是十分谨慎。
一名打手走上前,为陈良善打开了车门,很有礼貌地道:“陈先生一路辛苦了,璇姐在里面等您。”
破旧的废弃仓库内,张佳璇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旁边,她的周围尽是一些废弃的棉絮堆与各种木制的棉花加工设备,可以看得出这里在多年前曾是一间小型的棉花加工作坊,而现在也作为是山水河的一间秘密安全屋。
但就是这样一个随处可见的废弃作坊,却有着一股明显与其它地方不同的阴暗感觉,陈良善甚至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杀人太多,竟仿佛在这座昏暗的仓库中闻到了一股干涸过后的残留血腥味。
而这也给他了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山水河公司也一定曾在这里做过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日期:2022-10-29 1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