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赞同地连连点头，林佳茵看着水泄不通的食客，说：“现在五更汤要变五点汤了，辛苦是辛苦，保持这样的翻台率……那是很赚钱的！”

程子华说：“本来在洋城开食店就是闷声发财的行当。行吧，这地方闷热，好久不见了，我请你们去隔壁吃个糖水——蕙姐！我先走了！”

带着俩姑娘到了隔壁的糖水店，林小麦才坐下就问：“老板呢？”

很是戏谑地抬起眼睛看了林小麦一眼，程子华说：“大姐头，你怎么不关心下我？”

脸蛋不由自主一红，林小麦颇不自然地把马尾拆下来重新扎，说：“你这不是好端端地在眼前嘛……我刚才还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我们的程总监竟在街头小店当技术指导，还蛮享受的样子，哇，还是我们之前认识的程总监嘛？”

程子华倒是很平静地说：“既然要教人，当然要彻底教回，何况蕙姐还很支持我们的复兴重开计划，这几天我只要有空都在店里。而且跟她说，不必拘泥五更汤的说法，只要保证质量，哪怕五更汤开到下午五点钟呢。首先把市场打开了，别的宣传经营手续等等，有公司团队兜底，她只管放心做。现在我看，她上手得不错，最多两天我就可以不用来了。”

林佳茵“咦”的一声，说：“这法子其实不错啊。老带新，等新人可以自立之后，就可以抽身到别的店去……这样就可以给开很多个店了。其实这是那种流水线加盟店的套路，我们稍微化用一下，不就行了？”

到底稳重一些，林小麦没有像她那样喜形于色，而是说：“那得看成本啊。我们得跟海外的股东们负责吧……对了，老板在哪儿呀？我有好多问题要问他呢！”

扶了扶眼镜，程子华嘴角边泛起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他说：“海外股东这一层你们真不用担心了——事实上，麦希明现在，就是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接回的就是那一群海外的股东！”

俩女异口同声：“什么？！”

林小麦反应极快：“既然是股东们来了，必然是带着考察目的的。第一看文件，第二看现场，第三看前景……刨去第二点不谈，文件材料，我们都已经配合着秘书室持续整理了，稳妥起见，还是回去看看的好。前景的话，是需要老板们发挥的地方，不知道PPT做了没？材料准备了没？会议那边准备好了没？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听着林小麦连珠炮似的话，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笑容，幸亏程子华长了一张奶狗脸，否则就特别欠打。他说：“这些暂且不用你们操心，都知道你们在培训学习，再让你们干活……我们是资本家，可也不是黄世仁……或者，严格来说，还是不要把他们当成股东来看吧。”

林小麦再次傻眼：“啥？”

程子华黑黢黢的眼底里闪过一抹微光，说道：“一会儿你们见到面，就清楚了……嗯，对，我也要去接风的。你们既然来都来了，就跟我一起去把。老大没有说要你们去参加，我想有你们在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二话不说，姐妹俩齐声答应，三两口喝完了送上来的糖水。林佳茵和林小麦把行李往程子华车尾箱一放，程子华在前面开车的功夫，俩竟还能在二排座上迅速补好了淡妆？！

等到了公司，走下车的又是两个神清气爽的小美女。

外表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才拖着行李结束了一段长时间培训归来，程子华很是赞赏地看着林小麦和林佳茵，比了个大拇哥，说：“你们两个是越来越敬业了，看来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啊。”

林佳茵羞赧一笑，正要说两句话谦虚谦虚，林小麦却是东张西望的，脱口而出道：“不对。这地方安静得过分了……总监，你去打个电话给老大，去确认一下他们到底是不是要来公司？”

程子华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看着林小麦，狐疑着拿出手机：“是到公司没错啊……你说得那么确凿的，有什么理由？”

“第六感……”

换了平时，换了别人，程子华准是翻了个白眼过去，外带一顿怼了。不过对面是林小麦，程子华就直接打给了麦希明：“老大……你们到哪里了？我带了个两个惊喜回来，嗯，她们也有惊喜给你。什么？！在红荔街街口？！”

临近晚高峰，就算是程子华的豪车装上了翅膀会飞，也赶不及去红荔街和大部队汇合了。

等，是不可能等的。

赶，又彻底赶不上。

卖关子失败，开车把姐妹俩送回家路上，程子华老老实实地开始竹筒倒豆子的交代情况。他说：“他们从外面回来寻亲访乡的。老大扯的线，主导的力量却是远远比我们大得多。我们的股东只占了一部分……一小部分。他们年纪大了，想要回来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乡音，吃一吃记忆中的味道。这么说……你们应该能明白吧？”

林小麦和林佳茵一起点头：“明白。”

伸手搭在林小麦的手上，林佳茵低低地说：“姐，我怎么听着觉得……有些伤感呢？”

林小麦说：“你可能想多了。”

回到家里，家里很平静——因为家里没人。打了林茂的手机没有人接，林小麦又打了小勤的手机。小勤倒是接了，林小麦听见那边吵吵嚷嚷的，拔高了嗓子说：“小勤哥你们在哪里？”

小勤说：“陪着师父出来见几个老朋友，师父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了，你们自己搞定吧！”

林小麦大声说：“什么？！”

“啪”，电话挂了……

没辙，反正都那么大个人了，学林小麦的话说，拐子佬都不要。收拾好东西和自己，到了快要开始吃宵夜的时分，麦希明在群里丢了一份通知出来，内容是让她们明日早上十点参加活动。

躺在床上敷着手机高高举起盯着屏幕，林佳茵乐了：“古码头黄沙龙母庙？我们这儿走路十分钟就能去到了呀！哈！明天可以睡懒觉了！！”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林小麦，侧身躺着，也是看的同一份文件，说：“还是要准时去的。这活动好大型的，宗亲会，同乡会，好几个地方的商会都参与进来了……还有这些公司，啧啧，水蛇卵一大串的。明天是要去唱大龙凤？”

林佳茵却是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模样，说：“多人参加好啊，我们就安心当个吃瓜的。协助一下老板们做事就好了。顺便去长个见识……你说，我穿那条红色的连衣裙去好不好？”

“太张扬了，穿白色的吧，简单款，不出错。”

“白色容易脏啊，人多事多的，搞邋遢了就尴尬了……要不那条薄荷绿大方领的？”

“也行……”

夜深了，姐妹俩一边聊一边酝酿瞌睡，也不知道是哪一边首先没了声息，取而代之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于是也就都睡着了。

次日，正是一年里有数的几个宜祭祀求财，访亲会友的黄道吉日。

一大早的，姐妹两个打扮得既得体又好看地，手挽手出了门。林茂今天没有到店里，却是坐在树下，双手捧着一杯热茶，旁边放着一个收音机，收音机里传来地水南音之声：“我呢个绒线仔，行到我脚都跛，讲起今天生意亦算得唔曳（不坏）……”

林佳茵扯了扯林小麦胳膊肘，林小麦心领神会地走上前去，凑到林茂耳边道：“爸爸，我们去上班了！”

林茂扭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好啊。去上班啦。生性啊……”

“姐姐，爸爸今天有点奇怪。”林佳茵和林小麦步行去活动的黄沙龙母庙路上，低声嘀咕，“不对，从昨天晚上回来开始，就很奇怪了，一会儿嘀嘀咕咕，一会儿默不作声，还摸出抽屉里那个霸王戥，把玩个不停。还叫我们有空邀请两个老板回来吃饭……这是想要鼓励潜规则么？”

林小麦一脸哭笑不得，说：“哎哟喂，老爸那个脑袋，里面装的不是开档就是煮牛腩粉，要不然就是老街坊们。怕是连‘潜规则’仨字都认不全吧？怎么可能！不过听说是见到一些老朋友了，可能有些伤感。人嘛，年纪大了，总是心肠软，容易怀旧的。这几天我们多哄哄，也就好了。”

路过了才开门的士多店，熟人家才上幼儿园的小孙子坐在店门口的婴儿椅上，指着她俩喊：“阿嫲，你看，两个姐姐好靓啊……”

打着招呼走过了红荔街，打横一条长堤大马路，穿过了马路是沿江亲水步行带。都是可以走路的地方……打横朝着西边去，一路上全是榕树荫影，道旁江面上是开得灿烂如锦的三角梅。走不到几十米，就听见锣鼓声，抬头看那一抹红黄身影，矫健腾挪，让人赏心悦目。

林佳茵眼里就点燃了星星：“姐姐，舞狮子！黄沙龙母庙好久没有这样热闹啦！”

似乎受到某人习惯传染，林小麦举起手机，换着角度来拍照，边拍照边说：“从前下南洋也好，过大海也好，都是选了良辰吉日来这里拜了龙母，之后再远行。其实那些所谓良辰吉日，无非就是风平浪静，洋流顺转的季候风，那时候没有那么先进的工业，出海之后基本上把一条命捏在了老天爷手里……选个顺流而下的合适日子，也算是一定几率减低了风险。”

“少小离家老大回……”不知为何，林佳茵脱口一吐，念出了这句小学生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