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三枚铜质军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想到皇帝亲自颁发的军衔,想到阅兵式上走在最前列的光荣,李世贵就觉得,身后那座山冈上的金底苍龙旗下,有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正遥遥的注视着自己,激励着自己去奋勇杀敌。
“排枪,放!”
步兵列成整整齐齐的密集阵型,挺着比森林中树木还要密密麻麻的刺刀,一排排如墙而进,枪手们不停的放着枪,射出一波波瓢泼般的弹雨,无数蒙古武士在弹雨中倒在血泊,无数战马嘶鸣着,软软的跪倒。
李世贵连所属的两门三斤炮,因为轻便随同步兵前进,倒把重炮部队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前方,有蒙古骑兵鞭打着战马、挥舞着战刀,呜嘟呜嘟的吆喝着冲杀而至。
“三斤炮,正前方,四百米,霰弹射击!”
李世贵一声令下,身边两门装弹待发的三斤炮立刻爆发出了怒吼,八十枚霰弹争先恐后的射出炮口,以狂风骤雨之势席卷了正面一个角度狭小的扇形范围。
无论蒙古武士的罗圈甲,还是战马的粗皮厚肉,都无法抵挡霰弹弹丸携带的强大动能,而且高速冲刺的战马连转弯躲避都很难做到,十余名蒙古武士被李世贵这两发霰弹形成的弹雨笼罩其中,他们身边距离不算远的战友,只听得一阵噗哧噗哧令人牙酸的弹丸切割肉体和骨骼的声音,这些武士就和自己的战马一同倒下,人和马的尸体呈现出可怕的扭曲、变形,浓稠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
“哈哈,打你们兔崽子,顶在最前面受了一个月的气,啃了一个月的骨头,好歹让老子吃嘴肥肉!”李世贵哈哈大笑着,高兴之极。
不过,可怜的李世贵并没有高兴多久,因为骄傲的骑兵们呼哨着从两翼冲了出去,把步兵甩在了身后,这些大汉帝国陆军的骄子们,挥动马鞭抽打着高大神骏的阿拉伯马,手中战刀闪耀着夺人心魄的寒光,就像一阵龙卷风吹了出去。
当面的蒙古武士们早已被炮火、火枪和河面上的烈焰吓得胆落,如何能够抵挡?骑兵们砍瓜切菜般斩杀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武士,这些凶悍的武士,此时却只知道抱头鼠窜,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能够鼓足勇气上前抵抗——当然是徒劳的抵抗,汉军骑兵很快用马枪和手榴弹解决了他们。
慌乱的蒙古武士,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便是皇太孙铁穆耳亲手磨动代表大元皇朝皇太孙资格的羊毛大纛,并令人吹响苍凉的牛角号,十万精兵仍旧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有的要抵抗,有的要逃走,往东的往东、往西的往西,乱纷纷的别提阵型,就是统一指挥都无法做到。
事实上,蒙古武士的溃败已成为定局,便是神仙佛祖,便是成吉思汗铁木真本人亲自驾临也无法挽回危局了,大元皇太孙铁穆耳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夹马肚子,冲了出去……
北岸的海都和阿术两人怔怔的望着炮火连天的南岸,知道铁穆耳的十个万人队,只怕是要彻底完蛋了,只不过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是走,还是守?
大元平章政事世袭蒙古上万户阿术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血红的光芒。
海押立军中的回鹘武士赛力杜,好不容易在火烧屁股之前逃上了岸,身后,许许多多的同伴被河上的烈焰吞没,化为了泾水河底的一具焦尸。
火助风势,和熏的东南风在泾水之上变得狂猛呼啸,将河面上炽热的空气送到北岸,赛力杜远远的逃到十余丈外,仍然感觉干燥、高温的空气,让肺里火烧火燎般难受。
呼哧、呼哧,龟兹武士色楞格和百户官互相搀扶着,两个人直喘粗气:方才他们拼尽全力划船,实在累得连条癞皮狗都不如了。
定了定心神,赛力杜壮着胆子回头看,只见河面上到处都是被烧得焦烂的羊皮筏子和海押立武士的焦尸,漆黑的尸体皮开肉绽,漂浮在河面上,可怕的伤口扭曲、变形,死前的肌肉痉挛则让所有的尸体变得分外狰狞可怕,但这一切都不是最令人恐惧的,倒是东南风将河面上烧烤人肉造成的令人作呕的臭味吹上了北岸,就算是最坚强的武士,闻到无数同伴皮肉被烧焦的味道,也不由得心胆俱寒。
有跳进水中躲藏了一段时间,或者身处油污带边缘,被烧伤而一时未死的武士,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周身须发燎成了灰烬,被烈火烤到的皮肤呈现深度烧伤的诡异粉红色,这些烧伤的部位痛入骨髓,偏生一时半会不得就死,他们就张开嘴嗬嗬的呻吟着,宛如地狱中受刑的恶鬼……
五十部热气球运载的石油并不多,即使是在小小的泾河中燃烧,也没烧多久就火势慢慢变小,最终必然会渐渐熄灭。此时火头虽然还有几尺高,但浓稠的黑烟已变得淡薄了,赛力杜揉了揉被烟火熏得流泪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定睛细看就能瞧清南岸的局势。
他正巧看见大元皇太孙铁穆耳率领着将军们,冲向汉军步兵方阵的一幕,短短几分钟,铁穆耳和他的亲随卫士就被淹没在了银灰色的钢铁洪流之中,然后,代表大元皇朝继承人身份的羊毛大纛,被汉军砍倒,灰白色的战旗于烟尘中黯然降落……
杭爱山的人,就这么完了?
不单单是赛力杜,也不仅仅是他身边的百户官和色楞格,北岸海押立方面二十个万人队的所有将士,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因海都和忽必烈的汗位之争,海押立和杭爱山两军作战,前后历时十余年之久,对方有几斤几两都清清楚楚,断断没想到,杭爱山的骄兵悍将们,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消灭殆尽,大元皇太孙铁穆耳兵败身死!
所有的人都在扪心自问,要是方才自己处于杭爱山诸军的境地,可有希望逃出生天?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为河面上漆黑焦烂的尸体,还在提醒着海押立各族武士,方才那一刻,自己是多么的惊慌失措,如果汉军发动进攻,又会多么的势不可挡!
“皇太孙铁穆耳,杭爱山、六盘山的十万精兵,就这么完了?”
有人在身后喃喃的念叨着,赛力杜转身一看,赫然是以黄金为名、纵横中亚十余载无敌的勇将阿拉坦,只不过现在这位海都汗麾下第一骁勇的万户官,怔怔的看着南岸,脸上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骄悍锐气,好像丢掉了军人的魂魄,他远远望着东南方山冈上的金底苍龙旗,眼神中分明有了畏惧之色,他甚至不敢像以前那样高高的扬起头颅,而是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日期:2022-02-05 1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