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林点了点头。

3号上午，刘杏花带着大家回到整整20年没有再回过的新汾县城旧阳南街。

她还是很思念着当年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昔日的环境几乎不在，周围已盖了不少商铺和房子，街道也进行了改造。但她还是带着大家七拐八拐地找到那个老房子。

迎接他们的是挂着一把旧锁，两扇已经破烂不堪的大门。

刘杏花从大门的破洞往里望去，看到院子里垃圾遍地、杂草丛生，那棵高大的杏树已不复存在，破落的房子失去往年青砖、灰瓦、白墙、明窗、高屋檐的风采。咋看上去，院落似乎已经荒芜，但草丛中踩出的一条小路却又告诉人们这里还常有人走过。

看着这些，刘杏花心里不免一阵凄凉。

“看什么？”突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他们的背后不客气地喊道。

他们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因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愣头愣脑的人是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背后的。

大家下意识地回头看着他。

虽然这人土头土脸、胡子拉碴，不像小时候那样瘦小，但刘杏花还是很快认出，他就是自己那个所谓的弟弟刘文斌。

“文斌！是你！”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你是哪个？”刘文斌瓮声瓮气地问。

“我是你姐呀！”刘杏花赶紧说。

刘文斌看了她一会儿后，似乎也认出了她，但转眼间脸上的表情却从惊讶变成冷酷。

“你认错人了！我现在没有姐姐。”他冷冷地说：“我的姐姐早死了！”

“文斌！我知道你怨恨我，嫌我不回来，所以不想认我！今天我既然回来了，你就让我进去吧！有话我们进屋再说，好嘛！”刘杏花耐心地说。

刘文斌没有说话，但还是打开了大门。

大家沿着草丛中的那条小路向破屋走去。

由于受到他们的惊吓，几个在桌子上游荡的耗子“扑通”、“扑通”地跳下来，“哧溜”、“哧溜”地钻入墙洞。

“妈——呢？”进屋后，刘杏花不习惯地问道。

“死了！”刘文斌生硬地说。

“怎么又是‘死了’？你会不会说点好听的呀？”刘杏花怀疑地说。

“她真的死了！”

“那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呢？”看到他不像是在说气话，刘杏花问道。

“我怎么记得！有好几年了。”

“什么病——就走了呢！”

“我怎么知道！反正那天一早起来就叫喊头疼。而且越来越厉害，不一会就疼死了！”刘文斌说完后，又埋怨道：“死了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给你拍了电报，你也不回来！”

“你是不是把电报拍到县轻工业局了？”刘杏花赶紧问。

“当然啦！我只有孙老头的地址！”

“呃！他们没有把电报给我！所以我不知道妈去世的消息。”刘杏花赶紧解释说。

“鬼知道！再说，没有电报就不让你回来呀？”刘文斌带着气，又相信、又不讲理地说。

“唉！我可以理解你对我的误会！无论如何我20年没有回来过了！但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妈不希望看到我，老说我‘最好死在外边’！你说我还回来干嘛！她看到我还没有死，不就更生气了嘛！”刘杏花解释道。

刘文斌听了，没有再吭声。因为他不止一次听到过张凤英这样说。

“你后来是不是见过五妮呀？”刘杏花突然想起王新说的事后，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刘文斌瞪了她一眼，反问道。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见面后他问你什么了吗？”

“打听你呗！不知趣的家伙！”

“你怎么和他说的呢？”刘杏花顾不上他的语气问题，赶紧问。

“我说——你死了！”刘文斌脖子一梗说。

“你为什么和他这样说呢？害得他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刘杏花不高兴地说。

“你老不回来，我当然以为你死在外边了！再说，那时我刚和人打了架，打伤了胳膊，心里本来就烦，他又问个没完没了，所以就干脆说你死了，省得他老他妈地问！”

“这么多年了，你对他还是那么有成见呀！”

“就是那个乡巴佬害得你不能跟人家孙大富一心一意地过！”

“你——！”刘杏花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看刘杏花又生了气，刘文斌白了她一眼，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不说话了。

看着刘文斌这个赖皮样，刘杏花觉得没有必要和这种人生气，所以缓了缓气后和他说：“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没有五妮搭救你，你早就没有命了！”

“他——搭救我？啥时候的事呀？你——在说胡话吧！”刘文斌不相信地说。

“你忘了你在四川被人家抓住后，他搭救你的事了！”刘杏花提醒他说：“如果不是他放了你，让他们把你拉出去游街示众的话，非打死你不可！”

听刘杏花这么一说，刘文斌顿时吃了一惊。

“啊！那个放了我的人，原来就是他呀！”他心里刚刚明白地嘀咕着。

但他马上就怀疑地问道：“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有没有这事？”

刘文斌本来想说“有又怎么样”，但话到嘴边又突然觉得这事要是承认了，就太丢人了，所以就马上改口说：“他认错人了！那个小偷不是我。”

一看刘文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自作聪明样子，刘杏花没有再和他澄清下去。而是使劲环顾起这个自己曾经住过的，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家徒四壁的家。

“你还没有成过家吧？”刘杏花明知是那样，但还是想从他嘴里证实一下，便问道。

“我才不愿意找那个麻烦呢！再说，家里这个样子，谁愿意跟我呢？”

看着这个没法交流，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看着连个下脚地方都没有的家，刘杏花决定不再让大家尴尬和难受。于是，她拿出预先准备的1000元钱，放在满是灰尘，还有耗子脚印的桌子上说：“我知道我这钱不能弥补我的过错！但姐的退休金也不多，只能给你留下这些了！”

大家一看，也跟着纷纷解囊。

“你们就不用给了！”刘杏花赶紧对大家说。

听到她这么一说，刘文斌赶紧把大家已经放在桌子上的钱一把抓起来塞进怀里。恐怕收晚了，大家就会反悔，而把钱收回去似的。由于收得急，有一张从桌子和墙之间的缝里漏了下去，他赶紧爬进桌子底下去检，结果挂了满头的蜘蛛网。

看着他难看的滑稽样子，刘杏花气得跺了一下脚，摆手让大家赶紧走。

临走时，刘杏花又环顾了一下这个可能再见不到，从小住过的家，想到曾经在这里一起生活的奶奶、父亲，鼻子不仅一酸，眼泪顿时充满了整个眼眶。

李永林见状，赶紧把面巾纸递给她。

这一动作，被蒋桂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出来后，蒋桂菲私下里不解地对任莹莹说：“就这么个破弟弟，和自己又没有丁点血缘关系，还回来看他！”

日期：2021-04-26 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