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豪格和众将内心也比较着急，虽然他们在绥德得到了不少物资，但是这点物资只能维持他们的日常开销，而麾下的这些士兵是来抢掠的，如果在这里死伤惨重或者耽误过长时间影响了抢掠的话恐怕豪格在这些士兵和将领心中的评价会大打折扣，这是豪格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想到这里，豪格对宁完我和众将道：“开始进攻吧。先用火炮掩护射击。”呼的一声，大营中的火把全部熄灭。在山头上的卢象升等人不禁握紧了拳头，“大人，他们要夜战了，没有火把，可是兵器反射的月光逃不过咱们的眼睛。”袁承志低声道。从千里镜里他分明看见了无数的兵甲闪着寒光，反光点密集的程度让袁承志一下就判断出这肯定是数万人规模的攻击。跟东山高地不利于部队展开不同，四十里铺村边上的这个高地地势开阔，从河滩发起攻击的话，整个军队可以呈现半包围的攻势，非常有利于大部队展开，虽然天雄军的后背地形险要，但是正面却要防御一个半圆形，这给他们带来不小的压力，好在日落的时候，孙传庭的部队已经将山体挖通，而骑兵团和九团的将士也将反斜面战壕基本挖好，这样一来整体的防御就形成了，利用好反斜面阵地，他们完全可以将满蒙联军的炮火伤害降到最低。

此刻大部队都隐藏在反斜面阵地中，表面阵地只留下了一个团进行警戒。轰轰轰，突如其来的炮火声一下子打断了夜的宁静，白天就已经标定好射击诸元的汉军炮兵对着三道防线倾泻着弹药。如果在正常情况下，钱明德应该早就指挥炮兵对敌军的炮兵阵地进行打击了，但是苦于弹药不足，他们只能将宝贵的弹药用于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用炮火洗地。好在大部分军队都隐藏在山背面的阵地中，一个团的警戒部队也非常分散，这种大规模的炮击给天雄军造成的人员损失实在是有限。看见山坡上爆炸声连连，火球不断冲天而起，早已经做好准备的攻击部队随着豪格和土谢图一声令下发起了冲击。没有喊杀声，他们早已经被下了严令，尽量隐蔽接近天雄军阵地，不到最后一刻不暴露自己。

“上来了！”借着山坡上的爆炸火光，警戒部队已经发现了山脚下的异动，似乎有大量的部队正在往山上冲。嘟嘟嘟，三声急促的号音响起。卢象升下令道：“敌军攻山了，部队进入表面阵地！”嘟~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从通道中传来，接到命令的五个团部队立刻利用通道从反斜面阵地集中进入三道防线。啾，一支鸣笛飞上了天空，拖着长长的尾焰，这是停止开炮的讯号，说明攻击部队已经贴近了对方阵地，如果继续开炮就会炸到自己人，山坡上依稀能听见白天作战中未死汉兵的哀嚎声，黑夜之中也许躺在地上的他们会被无数的大脚踩过，最终殒命。“来了！打！”黑夜中看不清敌军，但是从脚步声可以明显判断他们的距离，夜战之中为了加强指挥，除了卢象观带领骑兵之外，卢象晋、卢象坤、卢象同三人分别指挥三道防线，随着卢象晋一声令下，第一道防线的将士对着黑洞洞的前方扣动了扳机，火铳铳口吐出了火焰，黑夜中只能听见铳弹的破空之声和打中人体的闷响，一大片士兵惨叫着倒下，听见了惨叫声的卢象升对钱明德大吼道：“就是现在！”

轰轰轰，白天一直忍着没有发威的天雄军大小火炮一下子发出了怒吼，炮兵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得到射击的命令，他们毫不犹豫的点燃了身边的火炮。轰隆轰隆，一瞬间山炮上就变成了炮弹横飞的死亡地带，飞雷炮、开花弹成片的落在冲击队伍当中，不仅大量杀伤了前方的草原勇士，火光更是将他们的队伍照的无处躲藏，数万人在火光中暴露了位置。“打！全力开火！”卢象坤和卢象同大吼道。下面的数万满蒙大军见行踪暴露，一名万夫长抽出弯刀吼道：“勇士们，杀啊！”“杀啊！”数万冲击部队陡然加速，朝着阵地狂奔过来，百步之内大量的箭支铺天盖地地射出，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即便蒙古人的箭支可以射到第一道战壕内，也不能对身穿铠甲的天雄军将士造成损伤，反而是火铳兵轮番射击，将一排排草原士兵打死在阵地前。

“虎蹲炮上前！”跟随大军出战的还有汉军的虎蹲炮，这些炮手夹杂在一万汉兵当中，他们在军官的带领下推出了虎蹲炮，将炮口射角调到最高，装满散炮子的虎蹲炮开火后，散弹将会越过前方蒙古勇士的头顶，直接像下雨一样落在天雄军阵地上。轰轰轰，黑夜之中只听见隆隆炮声，天雄军将士们却看不见对方使的什么手段，可是片刻之后，从天而降的无数拇指粗的散炮子一下子打在了第一道防线上，大片火铳兵惨叫着扑倒，卢象晋这才意识到对方用的是虎蹲炮，“散炮子，对方虎蹲炮抵近射击，压制他们，压制他们！”卢象晋朝着一名传令兵吼道，传令兵立刻跳出战壕往山顶的炮兵阵地跑去。“前方打起来了，勇士们，看我们的吧。”绕后的蒙古骑兵早已下马待机，听见前方杀声震天，千余精兵立刻向天雄军背后靠过去。

黄土高坡的地形去过的人自然明白，可以用六个字来形容，就是沟壑纵横交错，这样的地形其实非常不利于骑兵发起攻击，骑兵的威力在于速度和冲击力，一望无垠的平坦地形才有利于骑兵进攻，例如历史上的蒙古骑兵，在草原的时候蒙古骑兵天下无敌，甚至一路可以打到东欧平原，但是到了南宋，就显得举步维艰，一个钓鱼城都打了很多年，这一方面是因为南宋军民拼死抵抗，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地形的限制，南宋的半壁江山大部分都在长江以南，水网地形根本就不适合骑兵作战，所以最后南宋被消灭，元军依靠的还是宋朝的降兵，也就是以步兵为主的攻击部队。放到黄土高坡，这样一条规则同样适用，黄土高坡到处都是丘陵山谷，坑坑坎坎，几乎没有什么太平整的地形，这就是卢象升不担心后方被攻击的原因，因为满蒙联军根本不可能派出大部队绕到后方进攻，就算是绕过去了，也会打成添油战术，卢象升有信心，对付敌人的添油战术，只要有少量的军队驻守就能将敌军一队队的打死在阵前。前线的激战仍然在继续，而卢象升不知道的是已经有满蒙联军的五千精兵绕到了他的后方。虽然黄土高坡对于骑兵有种种不利，可是有一个优点是无法抹杀的，那就是隐藏，各种山谷和沟壑非常方便隐藏军队，士兵藏在山谷里，除非派出斥候抵近侦察，否则，也许敌人已经摸到眼皮子底下都不会有人发现。

其实宁完我和豪格等人当然知道地形对背后偷袭不利，但是他们依然要做，宁完我并不指望五千兵马就能攻占对方的阵地，这五千人主要起到两个作用，一是袭扰天雄军，让卢象升芒刺在背，在天雄军的阵地后方始终有一支军队在盯着他们，就像是毒蛇一般，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咬他们一口。而这五千人马的另外一个作用便是堵住卢象升可能的求援路线或者向外联系的路线，从地图上来看，北面是米脂，那边是流贼的地盘，而南边的绥德已经被自己占领，西边是无定河，若是天雄军想从西面走还要想办法渡过无定河，所以他们若是求援或者突围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向东走，去店镇，那是黄土当中的一个极小的镇子，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平原地带，店镇是这个方向上唯一的百姓聚集点，到达店镇之后，他们有且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向东北方向的葭州前进，过了葭州他们就离榆林镇不远了，榆林镇的边军是这附近唯一一支有可能对满蒙联军产生威胁的力量，至于西安的杨嗣昌，宁完我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杨嗣昌那些残兵败将，能守住西安府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让他们出城野战，借杨嗣昌一个胆子他也不敢。五千骑兵足以拦截天雄军的报信兵或者突围部队，宁完我的打算是派出精锐的三千巴牙喇和一部分草原骑兵绕路攻打葭州，只要葭州被拿下，天雄军联络尤世威的道路就被彻底封死，如果天雄军突围，满蒙联军就衔尾追击，最终可以在葭州的黄河平原一带将对方全部消灭，到时候葭州城拦截在前，追兵在后，平原无险可守，若是卢象升敢突围，满蒙联军真是求之不得。

日期：2021-12-31 0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