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日渥布吉?是人还是啥东西?”
“不是啥东西。是人。”
“人有这么怪的名字?”
女人笑道:“他不是我们汉族人,是羌族。”
“羌族?是少数民族啊!难怪!”张幺爷说。
女人说:“一会儿我就带你们去见他。一个大山一样深沉的男人。见了你们就知道了。”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发亮。
张幺爷这时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说:“谢谢你和日什么来着?”
“日渥布吉。”女人提醒道。
“哦,对,谢谢你和日渥布吉了哈!大嫂子。小白这辈子多灾多难,也总算是有你们这样的贵人搭救。”
女人的脸泛起了红润,把手从张幺爷的手里抽出来,说:“不用谢我的。得谢日渥布吉。今天要不是他。你说的这个小白恐怕就真的再也和你见不上面了。”
张幺爷连声说:“我晓得,我晓得。都怪我,不该说话气她。”
说完又朝愣在一旁的张子恒说:“子恒,咋样?我就说老天开眼了哇?你还不信。咋样?小白不是被我们找着了吗?”
这个时候的张子恒和一个白痴无异,连眼珠子也停在眼眶里不会转动了。
张幺爷这时又朝女人问道:“你刚才是咋知道我们是来找小白的呢?”
女人说:“其实我也是猜的。再说,深更半夜的,天气又那么冷,你们不是急着出来找人是什么?”
张幺爷感叹地说了声:“这真是天意啊!”眼珠子就搁在白晓杨的脸上再也不挪开了。
这时,留声机停止了转动,女人走过去,摇动着旁边精致的手柄……
日期:2012-03-27 09:13:41
23 十里洋场的靡靡之音
“对了,今天晚上要不是我们听见陡壁上的鼓声,打死也找不到你这儿来的,就更见不着小白了。”张幺爷朝女人说。
“半壁上的鼓声?”女人一愣。
“是啊!当时我还以为是南天门打开了,神仙下来救我们了。结果是半壁上一个人在敲锣打鼓的。”
女人恍然大悟,笑道:“哦,原来你们是这么被带进来的啊?”
张幺爷说:“是啊,要不然我们我们咋会找到这儿来。鬼使神差的,还真就找对地方了。”
女人对张幺爷说的话并不感兴趣。她将留声机上的唱针抬起来,换了一张唱片上去,一首吟唱旧上海十里洋场的歌声从号角一般的喇叭里传了出来
夜上海
夜上海
你是个不夜城
华灯起
车声响
歌舞升平……
女人很陶醉,一度还靠在留声机上,微闭着眼睛,似乎沉浸在了某种幸福的回忆中,连张幺爷说的话,她也没有听见似的。
张子恒把嘴巴附在张幺爷的耳朵边悄声说:“幺爷,她放的纯粹是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要批判的!你说资产阶级的余毒有多厉害,这个日角弯弯里头,还藏着这种声音。藏得可真深啊!”
张幺爷不耐烦地小声说:“用不着你提醒老子,我晓得,我有觉悟的。不过这山高皇帝远的,也没有谁能管得着她,是吧?”
大约沉浸了有半分钟,女人重新张开眼睛,说:“老辈子,你们在说什么?”
张幺爷被问得愣了一下,却说:“大嫂子,你咋喜欢听这种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要是在外头,非得办你的学习班不可。”
女人笑了一下,说:“哪你们在外边听的都是些什么歌呢?”
张幺爷有几分骄傲地说:“我们听的都是些革命歌曲,雄壮得很,听了心里头有劲得很。像什么《团结就是力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像什么——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些歌一唱起来就浑身是劲!”
“就没有一首爱情歌曲?”女人问。
张幺爷一愣,说:“爱情歌曲?什么是爱情歌曲?”
张子恒对张幺爷问出的话感到脸红,不耐烦地说:“就是唱男男女女那种事情的调子。”
张幺爷经张子恒一提醒,立刻说:“哦,你说的是那种歌曲啊?原先山歌调子里倒是有,我年轻的时候也唱过,不过现在不兴唱这个了。妹妹心肝什么的,唱了会被人骂老不正经。”
女人叹了口气说:“连爱情都不时兴的社会,过起来该得多枯燥啊!”
张幺爷听女人说这样的话,顿时就反驳道:“大嫂子,你和我一样,都是过来人了,咋还说这种话?也幸好这儿没有外人,要是让外人听见你这样说话,会往你身上泼脏水的。”
女人却咯咯地笑起来,说:“老辈子,怎么没有外人?这儿你们两个都是外人啊!”
张幺爷顿时就脸红了,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说:“呵呵……也是,我们也是外人哈!”
女人这时关了留声机,说:“不跟你们摆这些不招调的龙门阵了,走吧,我带你们再去见一个人。”
“见谁?”
“用鼓声把你们招来的人啊!”女人挑了下眉毛说。
女人眉毛挑动时一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很生动。张幺爷的心居然被女人挑动的眉毛搞得跳了一下。心里很不好意思地直想冲自己煽耳光,暗骂自己:“你个老不正经的,咋就起邪念了?该死!该死!”
心里有这样的念头,脸上就有点挂不住,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再看女人的眼睛了。
女人这时取下一直包裹在头上的头巾,一头雪白的头发从她的头顶如同雪瀑般地倾泻下来。
张幺爷大吃一惊,说:“大嫂子,你的头发咋这么白?全白了!白毛女?喜儿?”
女人将满头的银发使劲甩了甩,皱了眉毛说:“我才不是喜儿呢!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用石头砸死的人。我没这么恶毒!”
“那是地主老财的孽种,咋会是她的亲生骨肉呢?”张幺爷说。
女人笑了一下,说:“老辈子,我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说不通的。反正你别把我跟她比就行了。”
张幺爷啰嗦道:“我也只是随便打个比方。你不喜欢和她比我就不拿你跟她比。其实喜儿还是很漂亮的,也是躲在山洞里,头发也是在山洞里变白的……”
“老辈子,你又拿我跟她比较起来了。”
张幺爷终于掴了自己一耳刮子,说:“你看,我咋就这么罗哩罗嗦的了?呵呵……好,我不说话了。”
一旁的张子恒这时却抱了膀子不冷不热地说:“人上了岁数都这样。”
张幺爷立刻就瞪了张子恒一眼,恶声威胁道:“你信不信老子一脚头踢死你狗日的!”
女人的眉毛轻轻地皱了一下。
日期:2012-03-27 09:14:14
23 绝壁上舞动的芭蕾
女人打着灯笼,带着张幺爷和张子恒又在一条七弯八拐的隧道中穿行起来。隧道仍旧是天然形成的洞穴,地面依然堆积着大大小小极不规则的岩石块,整个隧道时宽时窄,有的地方憋屈得人只能侧着身子过去。人不是朝下走,而是朝着上面走,坡度也陡,很多时候都得手脚并用地爬行才能前进。
张幺爷和张子恒两人没走出多远就被累得气喘吁吁。
而前面的女人却脚步轻巧,走这样的路径没有一点吃力的迹象。
张子恒和张幺爷不想在女人的面前丢男人的脸,咬紧牙关,一步不拉地紧跟在女人的后面。
张幺爷呼呼直喘地在后面说:“对了,大嫂子,都摆了这么久龙门阵了,我还不知道你贵姓呢?”
女人边走边说:“我信佘。”
“蛇?你姓什么?”张幺爷身体晃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
“佘——不是蟒蛇的蛇,是佘太君的佘。杨门女将里面的佘老太君。你没听说过?”
“听说过,听说过。原来茶铺里听评书经常听到这个人。老英雄,满门忠烈嘛!”张幺爷长吁了一口气。
“你们庄稼人应该不怕蛇这种动物的,老辈子,你咋好像对蛇很敏感?”女人在前面说。
张幺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不是我们敏感,是我们村子里刚有个人被大蟒蛇吞肚子里了。吓死人了。”
“大蟒蛇把人吞肚子里了?你是说大蟒蛇吃人了,而且就在不久前?”
“是啊!就前两天的事情。”
“这还真是奇闻轶事哈!按说冬天蛇都是在洞穴中冬眠的,不会出来伤害人的。”
“是啊!鬼晓得是咋回事情。我觉得吧,一定是天年不好。”
“老辈子也信这些?”
“不信不行啊!不信这些,有些事情你咋想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