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深秋,暧昧的夜晚。没有抓到同床的,却逮住了同窗的。无所谓,一样的,都是现形。
日期:2008-12-31 00:19:00
我意味深长地冲老乱怪笑了一下:“你们两个慢慢吃,栾哥,待会儿把我的账一起结了吧?”
这个时候,连我都无比佩服自己,“两个”字强调得非常到位,象个业余配音演员一样,轻重音,升降调,掌握得恰到好处的语气,那么地绵里藏针的期待,却不容拒绝。
“不存在,你们两个尽管吃,今天我来买单”。作为老板的贴身跟班,老乱的悟性和情商我从不怀疑。尽管原来打“猪羊弟”扑克,他经常分不清楚敌我关系,惹得怨声载道,但是那基本属于智商的范畴。
日期:2008-12-31 00:32:00
“你知道吗,刚才那个女的,不是栾哥的老婆,看那架势和阵仗,关系很不一般”。我象哥伦布一样,压抑不住自己发现新大陆的喜悦之情。
“你们这些臭男人,没几个好人,吃着锅里的,还看着碗里的”。
江敏带着保鲜膜手套,专心致志地用牙签,在拨弄碟子里的辣子田螺,好象在完成一次行为艺术,头也没抬一下。
“你这句话,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呀?”。我有点做贼心虚似的,感觉江敏好像在影射我,赶紧灌了一大口重啤1958,平衡了一下心情。
“哦,我刚才是不是把锅和碗说反了呀?”
原来江敏用嘴吃饭的时候,其实也在用脑思考。她终于扬起红扑扑的脸庞,傻呵呵地笑了。
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江敏究竟是在大智若愚地幽默,还是没心没肺地瞎说。
日期:2009-1-5 22:31:00
饭毕,心满意足地松了一扣皮带,我习惯性地招呼附近一名女服务员,准备结帐。
陶然居的员工培训做得很好,她弯下柳腰,伸出兰花指,遥指远处的老乱,普通话比重百的售货员还要标准:“先生,那桌的栾先生已经打了招呼,说他最后一起结帐。”
我想了想,前段时间,还帮老乱在巴蜀中学读书的儿子辅导了两次功课,这顿饭算是课时费吧,便没有坚持买单。
在江敏的强烈建议下,打包了炒田螺的辣椒。拎着口袋,我朝老乱走了过去。
“谢谢啊,栾哥,你们俩慢慢吃,慢慢聊。”这一次,我完全是发自肺腑的感谢和祝福。
日期:2009-1-5 22:34:00
老乱似乎有些醉意了,圣大保罗的无领体恤,遮不住通红的脖子。他硬拉着我,来到一边,有点此地无银的激动:“小严,我们也只是交流一下家庭婚姻,孩子教育这些,你们年轻人,还没成家,不懂这些”。
我笑了笑,拍着老乱的肩膀,压低了嗓门:“老同学见面,首先各自倾诉婚姻的不幸,都是这样开始的。栾哥,我懂,小型同学会,使劲开吧。”老乱哈哈大笑。
走出陶然居,重庆的夜色如此恬静。市委市府的蓝天计划初见成效,海棠晓月,若隐若现。浩瀚的天空,还有稀疏的星星在眨眼。
日期:2009-1-5 22:49:00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我拨通了老驴的手机,他正出没在经济技术开发区,在一家担任常年法律顾问的企业办事。
老驴是我中学的师兄,高我两个年级,后来考入了北大的法律系。两年后,我也前赴后继地来到了北京,在不远的另外一所大学就读。
那时候,北大是五年制的,大一的男女同学,被分别安排在河北,河南的集中营里军训一年,实际上,我只比老驴迟到北京一年。其时,他已经追求到了一个同校的女生,比他还高一个年纪,心理学系的,也是四川老乡。
未名湖畔,老驴也是那种有回头率可以统计的男生。俊朗的外表,不俗的谈吐,也是我这一生中比较钦佩的朋友之一。
记得我初到北京的那个期末,在对燕园的一次微服私访中,她女朋友象个大姐姐一样,在自己的寝室里,用煤油炉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小白菜豆腐汤,蘸着家乡的香辣酱,我们仨人吃得津津有味,乐不思蜀。
至今,我仍然能够感念起,那一份冬季里的温暖。有时候,还会在我冰凉的内心里涌动。
日期:2009-1-5 22:53:00
后来,老驴为了追随早一年毕业的女友,分配到了成都的一个司法机关,我们也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离婚了,又找了一个重庆女人,倒插门,辗转来到了山城。
前两年,我才在解放碑新世纪商场的一次购物中与他偶然地邂逅。
他很忙,不是在法庭,就是在去法庭的路上,和他来往不太频繁。有时候,我觉得他更像一个师长,而不是简单的朋友,对于他,我始终有一种仰视的心理角度。
日期:2009-1-5 23:03:00
我随后调出了浮肿的号码,他的彩铃又变为了张惠妹的《解脱》,阿妹都快脱完了,才响起浮肿沙哑的声音。我言简意赅地向他汇报了一下时间,地点,人物,事件。
“我正在开个小会,你们先去枯树咖啡坐坐吧, 我马上赶过来。”金融危机下,浮肿还是日理万机。
枯树咖啡是浮肿的一个据点,有时候喝茶打牌,他宁愿多花一些时间,多绕一些道路,也要去那里。
枯树下,有一个重庆邮电学院的大三女生,在那里勤工俭学,做服务生,叫胡莉,活泼俏皮。
浮肿非要套近乎的说和胡莉是家门,不管我如何嘲笑他小学的波坡摸夫没有学好,不分HF。然而不管怎么样,几次搭讪之后,没多久他们就混得象亲人一样。
日期:2009-1-5 23:11:00
我先去开发区,会合了老驴。老驴仪表堂堂,一身观奇洋服,还是那种“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擦油”的考究。
一起走进枯树咖啡,浮肿居然先到了,戴着一个蓝牙耳机,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慵懒地斜坐着,山寨手机远远地放在苏格兰格子的桌布上,像个半导体收音机。
浮肿眯缝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如果不知道他在通电话,还误以为是一个从歌乐山溜出来的精神病人,自言自语的,正在发表跳楼之前最后的真情告白。
我们三个人要了一壶青山绿水和一些点心。青山绿水其实就是苦丁茶。路边老头老太婆摊上的凉茶,摇身一变,好几十块一壶了。
青山绿水也叫“小叶苦丁”,苦丁茶主要有两种:一是产于海南、广西的大叶苦丁;二是产于四川、云南的小叶苦丁。
鲁迅说过:“什么是好茶?小苦微甘即好茶。”
我暗忖:生活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日期:2009-1-5 23:15:00
三个老男人坐在一堆,寒暄起来,不免感慨起光阴荏苒,韶华已逝。几声喟然长叹:都他妈的老了。
胡莉今天正好也在,她一边熟练地续水,一边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非常雷人的话:“老鸭子炖酸萝卜,还清热些。”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下,面面相觑,半天反应过来,不禁哑然失笑。胡莉轻快地转身飘走,这个象牙塔里,貌似涉世未深的女孩,居然道出了如此俗不可耐,却耐人寻味的生活感悟。
日期:2009-1-5 23:24:00
他俩推心置腹地探讨着关于离婚的话题,我独自一个人,透过玻璃窗,木然地俯视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杂乱无序,却走在各自既定的路上。
他们一定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老驴和浮肿都在激烈地讨论离婚了,而我憧憬的甜蜜婚姻,究竟会在哪里呢?
最后,浮肿慷慨陈词:“今天我请你们两个去富桥保健洗脚。经济危机了,国家都在号召拉动内需,咱们也帮政府拉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