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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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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戏台子建在一片湖水之上,乃是上海顶顶有名的临水戏台,罗家戏苑的戏,就在这临水戏台上表演。正所谓戏分贵贱,有金银铜之别。金戏是贵人戏,只给达官贵人等有身份地位的人演,连寻常的有钱人家都看不着;银戏是富人戏,票价不菲,但只要肯出钱买票,就可入苑一观;铜戏是低贱戏,那些跑江湖的艺人们,常在街头耍戏卖看,人人都可免费一观,若觉着好,抛一两个打赏钱,所谓低者贱者亦可观之,是为低贱戏。罗家戏苑的戏属银戏中的顶尖者,精彩绝伦,寻常戏迷做梦都想来这里看上一场。可一般的穷人家庭,糊口都成问题,哪里买的起罗家戏苑的戏票?更别说一向流浪街头的牧阳了。

可是此刻牧阳就站在这临水戏台的前方,实现了许多穷苦戏迷梦寐以求的愿望。戏台子上正演着生旦对唱,能容纳上百人的观戏席里人头攒动,满满当当地坐满了戏迷。牧阳想起方才的恨事,心里暗暗怒骂:“狗娘养的门丁,竟骗我说今儿个不排戏,这不明明在唱着么?”

牧阳气愤地往观戏席走去,他没有任何心情看戏,只在观戏席上寻找师父牧章桐的身影。

寻了片刻,牧章桐没找到,倒让他找到了三丘子等人。牧阳想起来方才被羞辱的事情,火气立刻冲了上来,红着双眼,急匆匆地朝三丘子的位子走去。

三丘子眼尖,远远就望见走来的牧阳,向身边的同门师兄弟们讥笑道:“唷,咱们的牧师弟在大街上表演完光屁股喂小鸟的节目,赶回来了!”

几个春秋派的弟子哈哈大笑。

牧阳从小到大流浪市井,虽免不了遭人冷眼,却从未感到如此屈辱。今晚竟被脱光了衣服裤子摆在大街上任人参观,此等奇耻大辱,怎能不报?他像猛虎一般扑过去,一把揪住三丘子,喝道:“你个狗娘养的,给我滚出来!”

三丘子想要挣脱,却不料牧阳的右臂力量惊人,竟把他从观戏席上生生地提了起来。三丘子在空中喝道:“快放开我!臭小子,你要以下犯上么?”

牧阳将三丘子狠狠地丢在地上,叫道:“我犯的就是你个狗娘养的!我没招你惹你,你却那样羞辱我!若不是看在你是师兄的份上,我今天定要宰了你!快给我赔罪道歉!”

三丘子被牧阳丢落地面时,双臂撑住身子,不致摔落在地,一个鲤鱼打挺,漂漂亮亮地直起了身子。他往旁一看,观戏席里的大部分戏迷都扭头望着这边,显然这里要比戏台子上的沪剧热闹得多了。

三丘子不紧不慢地道:“要我给你赔罪道歉,哼,可以啊!不过一切须依师门的规矩来。”

牧阳阴着脸道:“什么规矩?”

三丘子道:“咱们春秋派是彩戏法流派,门人自然学的是彩戏法的技艺,所以凡事都讲究个技艺高低。你只要有本事,能赢了我,别说赔罪道歉了,就算让我跪在地上,叫你三百声亲爷爷都行!”

日期:2012-8-3 17:32:00

牧阳愤慨道:“我今天才入门,半点彩戏都没学过,技艺哪比得上你?你分明又想欺我技短,占我便宜!”

三丘子向周围看热闹的戏迷团团抱了个礼,说道:“今个儿当着众位看家的面,我这做师兄的,绝不会欺负你技短。咱们不比彩戏,就比一个没半点卖乖取巧的活儿,你敢是不敢?”

此时面对上百道投射而来的目光,遭三丘子一挤兑,牧阳容不得退缩,否则面上光彩便丢尽了,大声应道:“比就比,怕你是乌龟大王八!”

三丘子拍掌叫道:“好!有志气!”嘴角阴邪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巾,抖展开来,上面绣着一个彩色的“三”字。身后几名弟子顿时面露惊色,慌忙阻拦道:“三师兄,你来真的?”

三丘子斜眼道:“你们是怕我输吗?”几名弟子道:“当然不是。”不敢再多言。三丘子道:“四方,你来做公证人。”

四方站起,将手巾接过,握在手中。

三丘子道:“臭小子,依师门的规矩,门人比艺,当以排位为注,若我输了,这代表三师兄的手巾就归你所有,从今往后,你就是春秋派的三师兄!嘿嘿,若你输了,四方,告诉他,该当如何?”

四方声音平稳:“依规矩,若排位低的输了,当自认技不如人,自行退出师门。”

牧阳听得如此,心头一凛。

三丘子瞧见牧阳的神态变化,激将道:“你若是不敢,现下给我磕头认错,也不算晚,当着众位看家的面,我这做师兄的,就不计较你冒犯兄长之罪,你可要考虑清楚。”

牧阳原本有些担忧,可一见到三丘子尖嘴猴腮的得瑟样,郁积胸中的怨恨便如火山喷发般难以抑制,心想就算退出师门,也决不能在人前认怂,大声道:“好,我跟你比!若是你输了,我才不要你的什么狗屁排位,我拿着都嫌脏!我只要你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给我脱掉裤子,跪在地上,向我赔罪道歉!”

旁边的几名春秋派弟子听了,又想起三丘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牧阳如何被脱光衣服摆在大街上任人围观的窘样,不由起哄大笑,纷纷说道:“这臭小子,脱裤子脱上了瘾,脱得都不知天高地厚了啊!”

三丘子也微微一笑,道:“好得很!依门中规矩,师兄弟比艺论技,该由兄长出题。几位师弟,劳烦你们去向庄家借一锅滚油来!”几名师弟盼望看一场好戏,争先恐后地去了。

牧阳不知他要出什么厉害的题目,心里略感惴惴,晚风贴着湖水吹来,润得肌肤上一阵寒凉。

不多时,满满一锅子油便被架在了临水戏台前,锅下堆柴生火,没一阵,锅中青烟升腾,油面冒泡,满锅子油都滚沸起来。

所有观戏之人,早对戏台子上的沪剧失了兴趣,站起身来,望着青烟滚滚的油锅。连戏台子上的角儿们,也都罢了戏,好奇地围拢到台边来。

三丘子从湖中掬起一捧水,洒在锅中,登时嗞嗞作响,油渍飞溅,一溜子白烟翻起,被晚风一吹,在空中丝丝缕缕地飘散。

三丘子满意地一笑,摊开右掌,掌中空无一物。他把右掌捏成拳头,朝拳眼里吹了一口气,再摊开时,一枚亮闪闪的银元已躺在掌心。他将银元放在指尖,轻轻一弹,噌地一响,银元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咚地堕入油锅,晃悠悠地沉到了锅底。

三丘子道:“臭小子,师父给你变银元,我就和你比银元!这没花活儿的油中捞物,想必你也听说过。你我之间,谁要是敢把手伸进油锅里,将这枚银元捞了起来,谁就算赢了,谁若办不到,那就算输!”

日期:2012-8-4 11:27:00

牧阳没想到三丘子会出这等凶险的题目,望着锅中翻起的滚滚油烟,心也像这油烟一般,被夜风一吹,忽左忽右,飘忽不定。

三丘子捕捉到牧阳脸上的惧色,暗暗得意,不再给他退缩的机会,道:“牧师弟,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牧阳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谁出的题目,谁先来!”

三丘子笑着向众人抱了个礼,道:“那好,在下就给各位看家献丑了!”凝神盯住油锅,将右臂上的衣袖一圈圈捋了起来。他伸出左手,掐住右臂腋下,右手指节屈伸,咯咯作响。四周寂静无声,唯闻夜风轻吟,所有人都盯入了神。

忽然间,只听三丘子阴阳怪气地一声尖叫,右手如蛟龙探海,迅疾地插入锅中,倏地缩回!众人还没瞧清是怎么回事,一枚沾满油渍的银元已拈在他二指之间。他的右臂油涔涔的,微微泛出被烫红的颜色,脸上尽是得意。围观的众人急忙轰天价地拍掌叫好。

三丘子冷冷地笑道:“牧师弟,轮到你了。”食指轻轻一弹,银元发出清脆颤音,通地又堕回锅中。

要在滚油锅中捞物,不练上个三五年,很难有这份功夫。牧阳自然知道这层道理,双眼直勾勾地盯住翻滚冒烟的油面,额上汗珠涔涔而下,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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