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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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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皇宫规矩真多……我以后会小心的。”苏挽月不是第一次听牟斌的教训,但她看到牟斌的神情少有地严肃,不敢再胡乱回话。她发觉牟斌带着自己并不是往午门之外走,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不禁好奇地问,“我们现在去哪里?不是回镇抚司衙门么?”

“北镇抚司太远,我今夜在宫中当值,先去我那里吧。”牟斌淡淡应声,带着她加快了脚步。

“我留在宫中,会不会不方便?”苏挽月眼珠转了转。

“只要你不惹乱子,就没有不方便。”牟斌冷着脸又训了一句。

日期:2013-07-21 13:11:10

午门之后就是太和殿广场,天黑后除了宫内值守的侍卫,鲜少有人经过此地。穿过广场,左转经过两重殿殿,再经过一道穿堂垂花门,沿着东边的回廊再往里走,就是牟斌等人在宫中的歇息之所。

一名侍卫看到牟斌满身雪花走来,臂弯里还拖着个奄奄一息、体态娇小玲珑的人,被吓了一跳:“千户大人,可要属下帮忙?”

“不必,你们各自值守吧,让他们多送几盆炭火进来。”牟斌示意那侍卫退下,伸手推开房门,转身把苏挽月放在床榻上,亲手展开棉被盖住她,苏挽月只觉得全身抽痛,脑子如同被一柄利刃在切割,她扯着被角蜷着身子,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气息,炭火越烧越旺,她感觉到脸颊热得发烫,身体手脚却依然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若冰火两重天。在暴冷与骤热之间煎熬,她的思维也越来越混沌,渐渐昏睡过去。

“宛岳,宛岳。”她隐约听见耳畔有人在呼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立刻看见他坐在床头。

此时,牟斌已脱下了锦衣卫飞鱼服,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素色锦袍,低垂着头轻吹着药碗,她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颊。他的鼻梁高直而坚挺,面孔清秀俊逸,嘴唇红润,下巴挺直,微微有些黑色的胡渣印,看上去却非常干净整齐。毫不夸张地说,作为一个男人,他的脸确实长得很帅,但谁能想到,脱下锦衣卫的包装之后,他本人的气质竟如此俊美纤柔,俨然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苏挽月努力睁开眼睛,应了一声:“我刚睡着了……”

他将手伸过来,放在她的额头上,立刻被那种温度吓了一跳:“居然烧成这样。”

她觉得他的手好冰,唇角干裂得厉害,人体温升高了,会蒸发体内水分,细胞的水分流失就让皮肤干裂,看样子她病得不轻。

他将手里的碗送到她唇边,温柔地说:“全部喝下去。”

苏挽月抬眼看见那碗漆黑如墨的不知名药水,从小最怕喝药的她,在他眼光的威逼之下不得不喝了一口。她吞了一口药汁,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苦透了,而且那种苦并不是咽下去就结束,它会一直残留在口腔的每一个味蕾中,后咽下去的部分弥漫在你食管和胃部,就像分裂繁殖的单细胞生物一样,一分二,二分四,直到你整个身体都叫苦不迭。

“这药是苦胆熬的吗?”她有气无力地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多苦都要喝完,一般的伤寒药没办法逼出你的寒气。”牟斌重复了一遍,他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端着药碗,语气完全没有商量余地。

日期:2013-07-21 13:11:35

“我喝不下去,太苦了!”她忍不住哭丧着脸,脑子因为高热已经糊涂了。她全身都在发烫,整个人也被裹得密不透风,但没有一个地方在出汗,寒凉之气聚集在体内散不出来。

“良药苦口,听话。”牟斌见她如此难受,不由得换了一种态度。

人病了的时候特别脆弱,她虚弱无力地靠着他的胸口,头越埋越深,眼泪如断线珍珠一下沿着面颊滑落,她头顶的柔软发丝掠过他的下颚,他几乎可以嗅到她轻微的少女体香。这么多年来,他无数次看过她额头上的汗水、看过她身上的伤痕,看过她倔强而叛逆的眼神,看过她不肯服输的脚步,却惟独不曾看见过——她眼中的泪水。

苏挽月,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但是,他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改变,毕竟她本质上就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啊!

“喝一半行不行?”苏挽月仰着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她真的没办法再咽下任何一口药汁了。

他想了想,将药碗放在床沿,轻声看着她说:“我有办法,让你不会那么难受,你按我说的话去做。”

“好。”苏挽月乖乖地应了一声,她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导气令和、引体令柔。你慢慢感受在你身体流窜的虚火,然后尝试控制它们,不要一味得去抵触,想象成你身体的一部分,然后容纳他们。”他低头在她耳侧轻声低语,“以鼻纳气,以口吐气,纳者一息,吐者六气。”

他将手掌抚上她的背心,轻轻柔柔地按压着她背部的穴位。

神马跟神马?这是武功口诀么?苏挽月完全听不懂啊!她只觉得他的手触碰着自己的时候,身体里好热好热,身体里像要爆炸了一样。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温柔的声音,这种声音促使她迷迷茫茫地跟着他的话去做。她试着用鼻腔吸气,用口呼气,不消几次呼吸均匀平缓了很多。

“吹之去热,呼之去风,唏之去烦,呵以下气,嘘以散滞,泗以解极……不要去想别的,你内功深厚,只需知道怎么去运用,就能有大成效。”牟斌轻声鼓励她,手掌暗暗运气,将自己体内的真气一缕一缕地输送给她。

苏挽月只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手法很温柔,不知不觉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点了么?”牟斌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看着侧靠在左肩上的她,松了口气问。

苏挽月睁开眼,冲着他笑了下,嘴唇却干裂得严重。

“还有半碗药汁,继续喝完吧?”他问。

苏挽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双手接过碗,她皱着眉头,吸了一大口气,闭着眼将药汁一饮而尽。她不是个怕吃苦的人,意志力坚定抵得住任何精神摧残,但说到肉体的折磨,她可没有那么强大的抵抗力。

牟斌看到她娇憨得有些可爱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你天不怕地不怕,还怕这几口药不成?”

“我讨厌生病!”她仰头发现牟斌起身要走,蓦然觉得心头一阵慌乱,急忙问道,“你去哪里?”

“我今晚还要巡夜当值,你好好休息,我稍后来看你。”牟斌重新穿好了制服,抖顺了下搭在衣架上的黑色羽缎披风,再披在身上系好。近些天宫中频发事端,万通命他们加强巡视,每晚监督查看宫中侍卫们的值守情况,要是有缺席或者偷懒的情况,属败坏纲纪的罪责,必将严惩。将近年关,宫中诸人唯恐有事,更是小心翼翼。

“偷一天懒不行么?”苏挽月的身体状况好了些,又恢复了顽皮。

“不行。”牟斌答得斩钉截铁。虽然他出身优越,但进入锦衣卫也同样是皇家的奴仆,可以在人前官威赫赫,见了皇族依然要毕恭毕敬。记得当初刚入锦衣卫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曾在太祖诏谕前发过誓:永不玩忽职守,誓死效忠皇家。这些誓言,谁都不敢、也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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