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的抬首，徐嬷嬷也不说话，只掏出一支长条形的青木匣子，打开一看，白色的蜡丸密封，上下一共大概二十颗，已有六颗不见，显然是用了。

“皇后娘娘一直觉得自己备受煎熬，可知，您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徐嬷嬷跪坐在我身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我的脸色，我用指尖握起一枚白色的蜡丸，隐约传来的药香十分熟悉，与我素日服食的安胎药的味道十分相似。

“娘娘可知，郑太医不仅是皇上的人，也是太后的人，他开的保胎药，又怎会真的保胎？太后纵横后宫多年，这种小伎俩自先帝在时，就让不少嫔妃吃了暗亏。如果不是王爷让奴婢悄悄替换了这些药，娘娘只怕早在得知王妃去世的消息之时就已滑胎。”徐嬷嬷淡淡道。

是他……

竟然是他！

“你，你究竟是谁的人？”我越发不懂了，徐嬷嬷垂眸，“奴婢是先帝爷留给皇上的人，但，也是洛妃娘娘的人。”

“洛妃？本宫掌管六局之时翻阅过史册，先帝爷的后宫，根本就没有什么洛妃！”我瞪着徐嬷嬷，意在拆穿她的演技，我甚至怀疑，她才是太后的人。

“是啊，时光荏苒，岁月更替，世人只知楚国孝贞静皇后乃楚皇毕生挚爱，又有谁会记得她也是凌皇的洛妃，睿王的生母。”徐嬷嬷摆首，满目疮痍，“王爷说了，如果皇后娘娘不信，就将一切和盘托出，他相信娘娘自会分辨真伪。”

头皮发麻，呼吸渐促，隐约记得某个承宠之日，我曾在皇宇殿的书架上翻阅过一本书，里面有副美女图，画中女子的气质与睿王十分相似。

上面依稀留有世宗皇帝的印鉴与题字：吾爱深深，洛氏静烟；永失吾爱，虽生犹死！

“洛静烟……”我呆呆呢喃，徐嬷嬷猛地扣住我的手，死死盯着我，“你从哪得知洛妃闺名？”

我徐徐将事情告知了她，徐嬷嬷这才松手，“不错，先帝爷最爱的女子并非是世人皆知的敏妃，而是洛妃洛静烟，敏妃不过是因为长得与洛妃相似而得宠罢了。”

日期：2014-03-24 21:03:06

世人皆知，那位让楚皇一生不再娶的女子死后追封的谥号就是孝贞静，也就是萧凤凰的生母，那么这样一来，秦卓然岂非是萧凤凰同母异父的兄长？

“那他为何……”

为何不与凤凰相认，为何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儿子？

但转念一想，我也就释然了，先帝与洛妃之事如此隐秘，又让太后成为睿王名义上的生母，定是有他的安排或者苦衷，睿王不认萧凤凰也一定也有他的顾虑吧！

果然，徐嬷嬷深深叹息，“洛妃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若有机会，或许王爷会对娘娘细说。眼下，王爷更担忧的是娘娘的心情，他让奴婢曝露身份，也是为了让娘娘卸下心防，听从奴婢好言相劝。”

“可本宫依旧无法轻易信任你！”我毫不隐晦的道，因为她说的一切包括安胎药都能作假。

她听我这么一说反而笑了，指着我手腕上的玛瑙手串道：“娘娘如今真是草木皆兵了，也罢，娘娘手腕上佩戴手串名为绿带玉髓，乃是王爷从西川带回来的护身之物。”

这次我才彻底信了他，睿王赠我手串之事只有阿兰知晓，她能说出，定是睿王授意的，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略带尴尬的摩挲着手串，“是本宫多心了，谁让嬷嬷一直以来都……”

“不对娘娘严苛一些，皇上又怎会放心将娘娘交给奴婢照应？康修媛是二皇子的生母，慎婕妤的兄长又在北境任监军一职，太后用这二人做棋子本就是仗着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即使杀害娘娘不成，皇上为着江山社稷着想也会从轻处置她们。请恕奴婢多嘴，娘娘既已忍耐多时，为何不能一直忍下去？”徐嬷嬷到底是久经浮沉的老人，她的一席话，条理清晰，道理明确。

父兄远在北境，此时惹怒秦照曦，的确太不明智。

我心中酸涩至极，泫然欲泣，接过她递来的香帕，无奈道：“嬷嬷说的有理，但本宫终究年轻，又初为人母，难免沉不住气。”

徐嬷嬷目光柔和了许多，她握住我的手，似要传递给我无穷的信心，“娘娘莫怕，王爷交代奴婢一定要让娘娘平安诞下嫡皇子。”

从此，我便安心待产，徐嬷嬷与江运海二人一内一外将凤仪宫打理得水泼不进，吃的穿的用的都请太医细细验过，秦照曦虽然恼怒我的倔强，却依旧不准六局缩减凤仪宫的用度。

睿王每隔二十天都会将一盒上好的安胎药交给徐嬷嬷，我握着乳白色的密封蜡丸，脑中闪现当日他搂着我，挂在山崖上的一幕……

——“值得么？”

——“你为他值，我为你就值！”

默默垂泪，对他的愧疚难以言明，这个傻瓜，疯子！

难道他不懂么，即使我发誓断情，不再与三哥纠缠不清，也是他的皇嫂，我们之间根本就没可能，他所有的付出根本毫无意义。

我听从徐嬷嬷的劝导，为了大局，再次选择了隐忍，那是在与他赌气一个月后，秦照曦驾临凤仪宫，我终于撑着腰身，缓缓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当他朝我伸手，我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抱起我大步迈向内殿，狂乱的亲吻，险些把持不住就要与我行周公之礼。

然而，短暂的迷乱之后，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似乎是在惩罚我当日的任性，再不似以往那般与我诸多情话，而是抬起我的下颌，略带探究的问，“高傲如你，倔强任性，如今却肯向朕低头，是不是在你心里，朕永远及不上那些人！”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些人，可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无法割舍。

羽睫轻颤，泪光轻盈，我无助的望着他，带着哽咽的语调，“不是的，皇上是臣妾的天，是臣妾最重要的人。”

“是么？那朕要你发誓，与硕氏一族断绝关系，从今以后，你只是朕的女人。”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带着不容置喙的君王威压。

我大骇，难以置信的回望他，“皇上一定要这样逼迫臣妾么？”

日期：2014-03-24 21:03:27

“是！因为朕不准你心里有别人，尤其是他！”秦照曦赫然起身，在我面前来回踱着步子，“一想到那日你对朕的态度，朕就没法不恨他，要不是你们曾经有过龌龊之事，母后怎会气愤至此，她说的对，该赐死的不是慎婕妤和康修媛，是你们这对不知羞耻的兄妹！”

我紧紧咬唇，半晌说不出话，只是落泪，“是，臣妾有罪，但做不到发誓……他……他们都是臣妾的骨肉至亲，对皇上忠心耿耿啊！”

小心翼翼的讨好，卑微至极的侍君，还是无法令他疑心尽消么？

“忠心？哼，硕云风只怕恨死了朕吧？南临王明知你们兄妹有私还将你送进宫，其心可诛！待得皇子降生，朕会滴血验亲，如果他不是朕的骨血，朕会让你……”他没有说下去，但狠厉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我抽泣着，默默颔首，“是……臣妾听凭皇上处置，届时不管是鸠酒还是白绫，臣妾绝无怨言。只请皇上不要怀疑我父王送女进宫的诚意，还有我三哥，他真的……”

啪！

双颊一麻，我捂着左脸，迎上他冷酷决绝的目光，“不许提他的名字，你还嫌给朕的羞辱不够大么？”

我生怕激怒了他会对三哥不利，捂着脸哭都不敢哭出声，浑身发抖的跪在他身下，低低抽泣……

许久，他愠怒的眸光才渐渐柔和，将我抱起，亲手替我拭泪，用霸道至极的口吻沉声说着，“朕讨厌不听话的女人，不要再试图挑战朕的耐心！”

“是……”我柔声应了，他这才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疼么？”

我瑟缩的摆首，他轻叹，终于将我紧紧裹入怀中……

那日之后，秦照曦便下了严旨，不许我出凤仪宫半步，我以为他只是为了保护我，可我终究还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