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12-26 21:48:06

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回到男人的世界里扯淡。

不过心思是一直在英姿这边。

傍晚的时候，英姿刚将那晾晒的糍粑一个个收起来，放进箩筐里，张志军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要帮她挑起一担糍粑，英姿看见了，赶紧阻止道：“你放下，我不要你帮忙。”

张志军不管那么许多，肩膀往扁担下一放，就要挑起来上路。恰巧南湘又从祠堂角门走出来，看见他们拉拉扯扯，免不了打趣道：“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可不要让再生瞧见了。”

她说着就笑起来，虽是一句玩话，可是说者有心，听者因为本身存着别样的想法，就更像被这话刺中了要害。

英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勉强笑笑，却不知道如何应对。

倒是张志军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再生看见了正好，他不在的时候，我帮他照看老婆，他估计还得请我喝一杯。”

“你照顾人家的老婆，可千万别照顾到床上去了。”南湘向来心直口快，又爱打趣人，而且一旦说起来就口不择言，不过倒不是那种骨子里算计人的。

反正她也知道张志军是个什么人，这点玩笑话在别人心里受不住，在他眼里就是小菜一碟。

张志军还是笑，说：“我最想去床上照顾你，老实说要是你男人不在，我马上就来你家替你暖被窝。”

南湘听了，知道再说下去，自己讨不了便宜，便笑着不屑地瞧了一眼张志军，再转眼去看英姿，说：“天这么冷，英姿家里的被窝怕是不暖和。”说完就嘻嘻哈哈地迈开步子走远了。

英姿冷着一张脸，张志军已经将扁担挑上了肩，说：“你别听她瞎说，村里就数她最爱扯淡，不过她这个人有口无心的。”

英姿不好再说什么，就跟在后面走着，从大院里往他们家的方向是一条上坡路，坡上没有几户人家，都是这儿一户，那儿一户，到了傍晚，又是年下，天气又冷，早早的都门户紧闭了。

两人走到半道上，英姿看看前后，思量了很久的话，觉得此时应该说出口了，她也不叫他的名字，只轻声说：“你以后别在人前这样对我了，说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张志军只顾看眼前的路，没有听仔细，英姿话音刚落，他就接着问了一句：“啥？你刚才说啥？”

英姿只好大声地重复一句：“我是说，你以后不要在人前这样对我，说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这一下，张志军听清楚了，他不怒反笑，说：“怎么了？我怎么对你了？”

英姿被这话惹急了，马上反驳，说：“你......你...”却没将话说下去，她意识到自己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反倒着了他的道，于是脸一沉，就不说了。

张志军见她这样，又没正经地笑问：“你说啊？怎么不说了，你说说我怎么对你，你说了，我错了我改。”

英姿不接他的茬，停了一会儿，她才又说：“以后凡是关于我的事，我不要你替我出头，也不要你帮我，我不愿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

张志军听了，便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停下脚步，反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对你好，不管人前还是人后，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你不在乎，我在乎。”英姿立马接口道。

这时两双眼睛就对上了，两个人互不认输地瞪着眼，那愤怒的火似乎要从眼睛里烧出来，尤其张志军，他几乎要咆哮了，好不容易他才勉强自己忍下来，别过脸去，心想：不过是人家的几句玩笑罢了，我从来也没对你怎么样，就这点事，你都要和我划得清清楚楚，我这些日子对你的好算是白费了，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愣是看上了你。

他心里一怒，气话就随口而出：“以后我绝不在人前和你有什么瓜果，咱们以后桥过桥，路归路，我今天帮你挑这糍粑算是最后一次帮你。”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英姿说不出是喜还是忧，她明白他误解了自己，可是又不好说穿，也许像他说的那样，桥归桥，路归路才好。可是要是真这样，她心里仿佛某个地方又感觉空落落的。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莫名地生气起来，直截了当地说：“你放下吧，咱们现在就桥归桥，路归路。”

日期：2015-12-31 23:38:32

张志军停下脚步，他气愤地很想将肩上的担子往地上一掷，自己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

这个女人简直太不把我当回事了，我的好心不仅被她当成驴肝肺，并且还扔在地上，下狠心地踩了几脚。想我张志军虽然一辈子没出息，但又何曾被女人这样踩在脚底下过。

他将扁担往肩后头溜，就要放下来，但他那不甘心的心思又上来了，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英姿正瞪着他的背影。

她的眼神里愤怒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什么他无法揣摩得出的玩意，这玩意让他那粗陋的心里仿佛也得到些微的触动。

好像是要和心里的气恼做抗争，他神情尴尬地眼睛溜了一圈，复又手臂一挺，将那快要滑溜下去的扁担重新溜回到肩头。也不说话，担起担子就走，一直到了英姿家里，才将担子往屋里一放，转身就走。

几个孩子在家里看见他脸上带着愠怒之色，也不敢和他说什么，事实上，几个孩子中，除了小芳大一点，还懂一点接客之道，其余几个遇到突然到访的客人，便不知道如何应对，不过是任凭人家自来自去罢了。

然而小芳对这位张叔叔是心存芥蒂的，她最是懂事早，每每在外面玩耍，偶尔就能窥探到大人们的闲聊。

经常一帮女人们在冬日的暖阳下，聚集在一处做做针线，打打毛衣什么的，嘴里就聊起远远近近的那些人和事，而张志军似乎是经常被提及的，好像是这地带的著名人物一样，他的事迹隔三差五就要在这些女人嘴里被描述一番，并且女人们在聊起他的时候，通常都会赶站在旁边的小孩子们：“去去去，大人们聊天，你们小孩子家的在一旁听得这么带劲。”

然后小芳只好做样子的和一起的几个女孩子闪到一边去。不过即使这样，小芳还是窥探到一些关于张志军的事迹，比如偷人，被公社抓起来吊在房梁上拷打。

虽然小芳并不明白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从大人们诡秘而保守的窃窃私语里。她明白这肯定是一件荒唐而不堪的事。

她那幼小的心灵里便对这个张叔叔存了一份清醒的认识，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偷东西的人，不管是偷什么，总之是小偷就对了。

不过他不偷自己家里的，就不关自己的事，但还是要防备，万一什么时候他又动了偷东西的心思，而且还偷到自己家里来了，可怎么办？

不过他现在像是改过自新了，就冲他给自己家里送来那么多山鸡，还在妈妈扭腰了的时候帮忙挑米回家，他也算是个好人了。

虽然他抱妈妈回家这事她心里不好过，可是爸爸不在家，妈妈扭伤腰了，总是要有个人帮忙抱妈妈的，要是我现在就长大了就好了，背得动妈妈，也能替妈妈担担子，妈妈就不要求别人了。

小芳暗自想了一番，不过对这位张叔叔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心里依旧没底。于是就问弟弟妹妹们:“你们说张叔叔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芬一听，马上就说：“好人，他给咱家那么多吃的。”

“可是我听别人说他不是个好人。”小芳说。

“他凶起来的时候可吓人了。”小梅也接口说。

“他才不是好人。”小海也任性地说。

“你上次掉水里，还是他救的你呢。”小梅说。

“那他也不是个好人。”小海依旧倔强的说。

“他救了你，咋还不是好人了？”小梅问。

“反正就不是好人，咱爸才是好人。”

小海当然知道他救过自己的命，他还背过自己，给过自己糖果吃，可是他就是看不惯除了爸爸之外的男人对自己的妈妈好。在他心里，除了自己，救只许爸爸一个男人对妈妈好。当然他从来不敢说出口，他知道他确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确实帮过自己家里很多，爸爸不在家，没有他的帮忙，妈妈一个人，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完成。

可是他心里就是不愿承认他是自己的恩人，就是不愿意他对妈妈好。

英姿心里本是对再生充满了怨怼，一路上的气愤又还没消，这时候听见孩子们提起他那不争气的老爸，那压抑不住的怒气就爆发了：“你爸是好人，好到咱们一大家子要吃的没吃，要喝没喝，这都什么时候了，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也没一句话回来，让人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你爸就是这么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