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方!”我赶紧从施歌这边跑过去,一把将地上的陶方扶起。谁知她的体温高的可怕,就像是个要炸开的火球。
我心急如焚,冲着双眼紧闭的她喊着:“陶方,醒一醒啊。你能不能听到,别吓我,快回答我!”
不等我多说两句,忽然身后一声巨响。
“小心!”施歌大喊一声,飞身扑来,聚起阴力化作屏障往上一顶。
墓穴内的石子应声从洞顶掉落,像是要坍塌了似的,滚滚而下。大块大块的岩壁炸开了裂痕,而且越来越严重。
“怎么回事啊,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埋在山中的!”
“快摘了陶方头上的净身符咒!”施歌一声吼。我惊得赶紧伸手一扯,将陶方头上的符咒撕了下来。
瞬间,整个墓穴奇迹般的停止了坍塌。最后的几粒石子滚下后,四周安静的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留下几点水滴掉落泥地的滴答声,和我们厚重的呼吸。
“怎么会这样?”我真的有点被吓到了,特别,是当我看到施歌的脸。我从未见过她这么严肃,感觉,出事了。
“哥,听说过同命鬼吗?”
“就像是用于替死的小鬼吗?”
“差不多,可是施家的法术,真的太神奇了,我根本无法想象前辈是如何做到的。陶方这体内的鬼,分明就是只同命鬼,可同的,竟是这墓穴!”
“什……什么意思?”我倒吸一口凉气,呼吸都要停止了。
施歌顿了顿,说道:“这鬼其实没什么心智,只是受人差使藏在这门中,守护墓穴。看来它是赖在陶方的身体里了,我们不能直接杀它,而且,我们也没法把它赶出来,因为一旦这样做,墓穴就会坍塌。我们,都得死。可恰巧的是,若不杀鬼,我们又无法将它守的门打开。”
“那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倒是……有一个。”
“是什么?”
施歌停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我,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是只附身鬼,要让它魂散阳间,通用的办法就是,杀死它寄居的肉身。”
“那只能,杀死……陶……”我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仿佛千万只钢钉打在我心上,放干了我的血。
施歌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哥,我们都不会这么做的。冷静点,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办法。”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熟悉的巨响从身后传来。
唐雪一声尖叫:“糟了,墓穴又开始塌陷了!”
无数的裂缝在石壁上炸裂开来,石子如泄洪般滚滚而下。一块又一块巨大的岩石,错位,下沉。
压抑的氛围,让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后路几乎被掉落的石块封死,照这种情况下去,再找不到办法,我们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施戈。”
我一惊,是陶方的声音。
似乎是刚刚的净身咒起到了些效果,陶方已经可以靠着意志,勉强压制鬼兽的控制了。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守墓的鬼兽占了下风,便想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陶方,你怎么样?”我扶着地上的陶方坐起来,觉得自己的问题真是好傻。此时的陶方,脸色乌青,冷汗不断地从额上流下,看起来痛苦不堪。
陶方笑笑,勉强的支起手臂,抚着我的脸庞:“施戈,我说过,我陶方这条命是你的……”
“别说傻话,我不许你死,一定有其他办法的,一定有!”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下来,落到潮湿的泥土里,淹没在呼啸的滚石中。
“没有办法了。”陶方挤出一丝笑颜,“这是你们施家的咒法,要守住的墓穴里的东西。我们想往里走,当然要付出些代价。这个心理准备,我早就做好了。”
“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我不能让你死,陶方!绝对不可以!”我声嘶力竭的吼着,身后石壁跌落,碰撞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一颗颗压在我心上,压得我喘不上气。
“从我走上这条道的时候,我就知道,阴阳师的路没那么好走。我一个临时入行的,风险难免。可我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施戈,遇到你,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可是……”
陶方伸出一根指头,挡在我唇边,笑笑:“施戈,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你是施家最后的希望,你的命至关重要。我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对生活失望之极的普通人,直到遇见你,我才找到了生活的意义。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生活并没有那么黑暗,原来有些人,是值得去爱的。
“我曾说过,我妈有多爱我爸,她这辈子就有多痛苦。可看到了你和唐雪之后,我觉得有些感情真的值得去拿命守护。你教会我很多,施戈,谢谢你。就让我用这条命报恩吧。”
眼泪让我的视线都变得模糊,哽咽得不能自已。我拼命乞求着老天,让我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可想破了脑袋,才发现自己一点三脚猫的阴阳学本事,其实全是陶方和唐雪教的。如果她们摇头说不,我又怎么可能……
“对了!”唐雪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
“想到办法了?”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已经完全被石子封死的后路,和摇摇欲坠的洞顶,我感觉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我们了。
唐雪赶紧说道:“是附身鬼的话,我以前听说过一种方法,可以将鬼兽抽身转移的,只是媒介……”
“媒介是什么?”
“是另一具肉身,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自愿的话,可以将鬼兽拉到自己体内,这样的话……”
“没用的。”陶方苦笑一声,打断唐雪,“你这种方法,我也有所耳闻,可是没用的。我们中,必须死一个。”
“我愿意!”唐雪喊道。
她攥着小粉拳,面色凝重,墓穴里潮湿的空气早已弄花她的妆容,可她的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一把将唐雪挡在身后,厉声喝道:“你们都要活下去,让我……”
不经意间,陶方露出了一抹安逸的微笑,轻声念诵:“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鎗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叨命兒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
说罢,摸出了一把匕首,扎向了自己左侧的胸膛。
鲜红的血液飞溅起来,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我瞪圆了眼,愣在原地,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大脑,仿佛在膨胀,炸裂。
“陶方!”
我的耳膜嗡嗡作响,却迷离得听不见声音,视线也跟着变得模糊,好像,我在哭。
一团又一团灰黑色的阴气如决堤的洪流一般,从陶方的身体里,顺着匕首外泄出来。那阴气里隐约能看到一张人脸,干枯不堪,骨瘦如柴,很痛苦的样子,在挣扎,在嘶吼。
可那人脸和陶方一样,几秒,便黯淡下去,眼神变得深邃,空洞。似乎,渐渐遁入无尽黑暗中去了。
阴气一点点的消散,墓穴也停止了崩塌,巨石滚落的轰鸣沉寂下来,只留下零零星星的石子与泥土碎屑。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
日期:2015-10-13 1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