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11-13 22:52:00
楼英见马氏醒过来,忙松了手,向后退去几步。
马氏醒转,微微过了几口气,先将呼吸调的均匀。后她徐睁眼,四下扫过一圈。稍许这女人眼波流转,知道怀松走了,就把目光往楼英身上一落,笑了一声道:“哟,小医家,你那个和尚前辈呢?”
楼英本要说实话,可他知这马氏是个心思歹毒女子。自家是介郎中,若把实情全然说出,怕是这女子又生出什么害他的伎俩。再说来,他一人亦是不怕与这妇人纠缠,奈何还有个生死不知的色目人。是以,眼下情形,真不容他讲实情。
心思这般匆匆转过,楼英便对马氏道:“怀松师父见我们走了这许多的路,身上气力困乏的厉害,他先行一步,去找人家,弄些吃食过来饱腹。”
马氏冷笑,扫过眼色目人道:“这荒山野岭,哪里有什么人家,他去弄吃食?小郎中,莫不是说假话,哄骗我吧。”
楼英回以冷笑道:“何来骗你一说,马氏直言与你讲,你这副身子什么情形,你自家清楚的很······”
马氏笑道:“哟,什么情形呀,小郎中,你倒是给我看看?”
楼英淡然:“你身上元气大脱,原本有的一条命,只剩下两层不到。若不施术医治,这两层,最多能让你活个三五年。这还是其一,其二,你身上多处有伤,此时天气闷热,我见你肩上伤口附近肤色,已是变的红肿。这般刀伤,若不医治,怕是要有大患。”
楼英几句话说的妙,句句点中马氏要害。
马氏虽是个妇人,可也懂些医术道理,她深知,此处为深山,又逢酷暑时节,受过刀伤,不加医治,人很容易就染上金伤疮,到时依这副身子,怕是捱不过两个时辰,就要一命呜呼。
马氏自忖她如此拼命,求的就是个荣华富贵。如若丢了性命,就有再多荣华,又与已何干呢?
如是忧上心头,先是些许愁了愁,过后马氏又将愁云转去,浮上一计来。当下,她倚了背后树,看眼色目人对楼英道:“这怀松老妖僧去哪儿了我不管,可他这半死不活师弟留在这里呢。小郎中,你可知这异族之人身上中的是什么东西?”
楼英诚实道:“此般病症,我真是不曾下手医过,是以,不敢妄言。”
马氏咯咯笑道:“看你样子,也是不知这病症紧要所在。这样吧,我实言与你讲,今儿看月头,当是十一了吧。”
楼英抬望眼,观了明月道:“应是十一了。”
马氏道:“罢了,罢了,还有四天,这月十五当晚,若不解去此人身上中的蛊虫之疾,他那肚子怕是要破开。”
楼英一怔:“为何肚破?”
马氏噗嗤笑道:“怀胎数日,一朝分娩,生了呗。不过啊,这生的可不是大白胖娃娃,他生的,只是一堆乱虫。”
楼英听这话,不由浑身打个激灵。
“你,你这妇人·····”
马氏幽幽道:“你可不要指我来骂,我也是个孤苦伶仃的妇道人家,再说了,我身上哪有这般厉害本事?这虫种啊,是杜师爷下的,你要算帐找杜师爷去。”
楼英呆住,不知如何接话来说。
马氏又道:“不过如今呢,小郎中,我见你是个宅心仁厚之辈,是那知礼数,懂德行的读书之人。我这人,最喜与读书人结交。这样罢,我答应你,带你和这色目人去见苗域中的一位高人,求他施术,救这色目人。可走路前,你得答应我一事。”
楼英道:“何事?”
马氏:“帮我医身上伤,我身上伤有两处,一处骨伤,一处刀创伤。如今天热,这两处伤恐要发作,到时,我性命怕是要不保。我一个苦命女人家,这性命不值钱,可若这色目人丢了性命,不仅怀松妖僧要懊恼,怕是天下许多人,都要懊恼呢。”
楼英听这言语,心中先是不解,后又想到色目人知道什么佛宝埋藏之地的事情。这才恍然,于是心中一念又生,暗自道,难不成,孔公子一家人,去寻的也是这么一处宝藏。
这般先是疑心,稍后楼英又笑自家多疑。当下之计,还是考虑如何医治马氏才好。
当下,楼英就答应马氏。于是马氏也不管怀松是真找吃食,假找吃食。楼英也不管马氏能否将色目人医好,两家里一个惦记医病,一个惦记身上伤痛快些好转。这就合成一势,先是由楼英背起色目人,马氏自顾找了个枯枝做拐杖,歪歪扭扭跟在楼英身后,二人就奔前走了。
行些许,马氏让楼英看星斗,问清楚方位。又问楼英如何来医她身上病。楼英歇在树下,看了会色目人,回头答道:“须先采些药来用,然后还要去寻个瓦罐来煎熬这些药物。”
马氏道:“既如此,我倒也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处破旧山洞,那洞中有些前朝逃难死在里边的人,他们倒留了不少东西在里面。”
楼英道:“洞离这远吗?”
马氏道:“倒也不是近,但若能抄个近路走,明日下午申时,也能赶过去。”
楼英叹了叹,看了马氏,又观色目人。当下忍住肚中饥饿,背起人来,指过方位,让马氏带路,这就一步步朝前行去。
走走停停,楼英肚中饿困交加,好在这处山野倒也产不少东西。借夜半月华星辉,楼英一路采挖不少黄精,去了泥土,就这么生食起来。
黄精生食药效虽大减,但仍有饱肚,生津,活气血的功力。是以,食过黄精,稍加休息,又再上路,便不觉得怎么困顿了。
走到天明,几人又找处避风地歇脚小睡一会儿。醒来时,日头高升。楼英把采的几棵黄精交与马氏一起食了,又取些泉水来用树皮捧着,喂与色目人来喝。
色目人虽神智不醒,却也识吞咽。楼英见他喝了不少的水,心情稍安,便又上路。
路走的极难,而这般难是要怪马氏,这女人心计虽多,识路却不通。时常走些弯路,以致,天黑时分,才找到那处掩在荒草后的山洞。
这一天,楼英倒也没闲,按马氏病症,采了些黄连,虎杖拿来备用。
黄连虎杖是医伤的良药,用法也是极简,把这两药拾掇干净,掷入罐中,小火慢熬,等到出来浓稠汤汁,当去火,取出放凉,用树皮内的一层薄皮做签,挑着这汤汁,慢慢涂到伤上,见到汤汁渗入伤口内,再涂,直至不渗为止。
一路辛苦,只待把马氏医过来。眼见山洞到了,马氏也是心中一阵的喜,可一喜之下,心中支撑的气力就散了。连日疲劳,伤痛,齐齐发作,这女人扑通一头,就倒在地上。
楼英见马氏扑地,正要放下色目人过去扶,冷不防,他听那洞中传出了人声。
“八娘啊八娘,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见回转呢?”
楼英心底惊了惊,暗道,怎么,这怎么在这里撞见陆将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