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怎么跟我们家猫一样,没事吐两口毛球。”康宝哭笑不得地问。
“别说话,听她说。”我朝康宝做了个“嘘”的动作。
此刻,就见戏台上的老太婆干呕了几下,说话声音又小了几分:“你们,你们猜的没错。这小小的石头棺材,在几百年前制作的时候,里里外外都用野狗血绘上了《童戏图》,时间一久,人眼看不见图案了,可是小鬼见了,就会拼命往里钻。”
老太婆绕到右手边一具小棺材的背面,俯身用枯槁的双手轻轻抚摸着棺盖,好似在抚摸自己儿孙稚嫩的脸庞,“这棺材用藏区的‘天外飞石’制作,鬼魂一旦靠近,就会被吸入石棺,难以挣脱。所以不仅小鬼会被困其中,就连他们母亲的鬼魂—哪怕是厉鬼,也会被牢牢地锁在石棺中,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真恶毒啊!我心里默默盘算着。
“啥是‘天外飞石’?”康宝听得一知半解,拽了拽我的衣袖问道。我这才缓过神来,扭头在他耳边低声说:“应该就是陨石之类的东西吧。”
“哦,我以为什么东西呢,原来是陨石。”康宝话音未落,就见老太婆踉跄着跪下,上半身伏在棺盖上,疾声咳嗽起来。紧接着,从她的嘴里喷射出一股黄褐色的液体,不偏不倚落在棺盖上。
“我去,她这吐的是什么玩意?”
“不知道,胃液?”李娜眉头紧皱纳闷道,“这颜色也不对啊!”
“老太太,你哪里不舒服,要不咱先出去看看病?”只铭想的是,赶紧借这个机会从这个“转圈大地牢”里逃出去,先上到地面上再说。
老太婆没有理会只铭,脸上却莫名显露出惊恐的神情,看她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除了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音节,身体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一般,以一种形似壁虎的姿态,匍匐到另一口小棺材跟前。紧接着,又是一口黄褐色的液体从她口中喷出。从她挣扎的动作中看得出,老太婆自己也被吓坏了。
“这有点怪啊。”李娜嘟囔着,“她这样子,让我想起《聊斋》里的一个故事,讲的就是一个形似老妇,并且会吐水的怪物…”
“你们快看!”康宝没等李娜说完,突然急吼一声,“看那个小棺材盖。”
我们顺着康宝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沾染了老太婆呕吐物的棺盖,已经被腐蚀出一个个大洞,从洞中飞出大量黑紫色的飞虫,此刻正在舞台上方聚集。
“我靠,她吐得是强酸么?能把石头溶穿!”康宝咒骂道,“这飞出来的又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咱中国不是有种传说,人死后头七时候,逝者会变成飞蛾飞回来吗,难道这每一个飞蛾都是一个死者?”
听到李娜这话,大家一愣,耳边分明是飞虫扑棱翅膀的声音,此刻在我们听来,却像无数婴孩和女人的哭泣与尖叫。
“大姐,这也不是飞蛾啊,你见哪种飞蛾是这么个怪颜色。”康宝拉住我们三个往后退。
老太婆还在以诡异的姿势继续爬行,每爬过一口小棺材,就从嘴里吐出黄褐色的液体。越来越多的飞虫像乌云一样笼罩在老太婆头顶,它们似乎知道,只有这个女人,才能还它们以自由。
老太婆表情扭曲,像是在寻求帮助,可她四肢着地,仍旧不由自主地向前爬行,直到最后一口棺材里的飞虫破棺而出。
就在同一时刻,无数的飞虫向下俯冲,瞬间将老太婆淹没。
“我操,吃了吃了,虫子把老太婆吃了!”康宝惊叫起来。只见脸上、身上糊满飞虫的老太婆几乎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就被肢解成几大块。我们四个连忙又向后退了几步,我被脚下一个放满钞票的纸箱一绊,一屁股坐在地上。
康宝慌忙拉起我,只一低头的功夫,戏台上的老太婆只剩下几块残缺的白骨。
“这咋办,这咋办!”我们四个顿时乱了阵脚。“要被虫子吃了,要被虫子吃了…”康宝嘴里不停嘟囔着,像得了失心疯一样。
而此时,黑紫色的飞虫却像被封禁在戏台上一样,没有一只飞出四根台柱围合的空间。
我们几个交换了下眼神,明白过来:不知是谁在戏台上设置了一个“结界”,将虫子困在其中。但看着石棺内源源不断向外输送着这恐怖的生物,估计突破这看不见的壁垒也只是时间问题。
刚想到这里,就见望向戏台的只铭脸色大变,她用手指着前方,长大了嘴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扭头一看,就见几只长约半米的黑紫色飞虫快速震动着两对巨型翅膀脱颖而出,正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着这密封空间的突破口。
这飞虫“放大”后,让我们看清了它的真面目:嘴分六瓣,每一瓣都如一柄钢刀,六瓣同时张开就好比传说中的“血滴子”;眼睛呈卵圆形,单个眼睛又由数百只复眼组成,近看密密麻麻,看久了有种百爪挠心的感觉;翅膀和六条腿上上闪着一层蓝色的光晕;而飞虫的腹部更如吸饱了汁水的蚕一样,分泌出一种墨绿色的油脂。
“怪不得有人说,昆虫才是这个世界的外星人。”李娜起身,看着不远处的“怪物”感叹道,“你们看它包裹在身体外的硬壳,那就是他们的‘骨骼’。再看看除了昆虫之外,地球上的其他生物…”
“全都和昆虫相反,都是皮肉在外、筋骨在内。”只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各位,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逃跑?”康宝哭丧着脸,指着戏台方向,“说实话,我觉得他们就快飞出来了。”
话音未落,在几只巨型怪物的带领下,飞虫像一缕黑烟,在舞台上突围而出,向我们飞来。
“跑!”康宝大喊一声,推搡着只铭和李娜,朝刚走过的环形楼梯跑去。
几乎像是坐滑梯一样,我们四个连滚带爬回到下面一层,奇怪的是飞虫并没跟随我们,而是停留在两层的交界处,悄无声息地震动着翅膀,迟疑地绕来绕去,不敢侵犯一步。
“这一层究竟有啥啊,‘狗尸’也不进来,虫子也不进来。”康宝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问道。
“我一开始以为他们在忌惮老太婆,”只铭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可是现在老太婆只剩了几根白骨,看来他们忌惮的另有它物。”
“这屋里还有啥,除了这些蜡烛,啥也没有了。”
“可是别忘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蜡烛,这是‘双芯蜡烛’…”
我话音未落,李娜突然问道:“双芯蜡烛都是一男一女,可这里都是被害死的年轻女孩啊?”还没等我们三个开口回答,她恍然大悟,“对,还有肚子里的男孩儿!”
气氛一时间极度压抑,我起身拍了拍李娜的肩膀,绕过她,走到尚且燃烧着的一根“双芯蜡烛”前,伸手去掐烛芯的火焰。
“诶诶诶,你干啥?”康宝从地上弹起来,想上前阻拦我。
我没理他,用拇指和食指一捏,一朵小火苗被置于指尖。那火苗就这么在我的手上慢慢燃烧着,不仅不烫,而且冷得扎心,“这都能烧着,这哪里是‘双芯蜡烛’,分明是‘无芯蜡烛’!”
康宝看呆了,扭头皱眉向只铭和李娜寻找答案。
“刚才老太婆就是这么一捏,还说这烛火都是冷的。”李娜解释道。
我点点头,大步流星走向旋转楼梯,登上几层后,将火苗高举过头顶。果然不出我所料,黑压压的一片飞虫随着火苗靠近,纷纷避让。
看这情形,我心里稍稍有了点底气。回到他们三个身边,我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火苗,想着如何逃出生天。
康宝看我不说话,顺势躺在地上,“哎,这一天啊,像过了一年一样,我都不记得我早点吃的啥了。诶,现在几点了?”
只铭看了眼手机,说了句:“还有一分钟午夜十二点,马上就明天了。”
“只铭姐,还是没信号?”
“没有。”只铭又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了一下。
“那咱们休息一分钟,等着新一天的到来。”我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似乎十二点一过,疲惫不堪的精神和身体都将全部恢复。
闭上眼睛,我仿佛听到时钟秒针转动的声响,静待着新一天的来临。
“到了。”康宝略带兴奋地宣布,“全新的一天!”
我刚一睁眼,突然感觉身下的地板一颤,头顶的天花板竟然慢慢地向我们靠拢过来。
“是地板在抬高,还是天花板在往下压?”李娜惊呼道,顺势望向旋转楼梯的方向,只见整个楼梯像弹簧一样被压变了形。
“我说楼梯修成这样是为了什么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咱们了!”康宝愤愤地说,“这大弹簧压到头儿,是不是还得弹开?”说着,随手脱下身上的T恤,手上一使劲儿,三两下撕成几块碎布。
我立刻明白了康宝的用意,快速将碎布缠在手上,往“双芯蜡烛”的火苗处一沾,手上立刻燃起一大团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