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介民显得很兴奋，来回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然后在他对面坐下，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口，若有所思的道：“常言道人死为大，幸灾乐祸非君子之所为，但没办法，我现在不光幸灾乐祸，还准备落井下石和趁火打劫，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点过分呢？”

他愣了下，随即笑着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从企业竞争角度出发的，并非针对向北个人，所以，谈不上过不过分，话又说回来，我是您的兵，只要是您老人家一声令下，我坚决无条件执行。”

胡介民满意的点了点头，略微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咱们抛开个人好恶不谈，就说北方集团吧，这个庞然大物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权力过于集中，一切都由向北自己说了算，如今这个领头羊一死，原本被掩盖和压制的矛盾很快就会暴露出来，所以，短时间内必然会陷入混乱，而且我敢说，这种混乱会愈演愈烈，最后呈不可收拾的状况，你要不相信的话，咱们拭目以待，看我说得准不准。”

“有这么严重嘛？正常情况下，企业应该有一套科学的管理机制，就像当年的国美电器，黄光裕被判了十五年，不照样经营得很好嘛？”

胡介民却撇了下嘴：“那是因为黄光裕娶了个好老婆，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稳定住了大局，即便如此，国美电器也遭受了重创，至少在零售业的龙头地位被苏宁取代了。向北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他的老婆孩子都远在国外，根本没参与过企业的经营管理，这家伙突然一死，公司的几个大股东肯定会跳出来争权夺利，别看向北的哥哥位高权重，但身份越高，越是不便直接插手，这就是我做出判断的主要依据。”

他连连点头，认真的往下听去。

胡介民明显深思熟虑，先是拿出一份省住建委的统计文件，然后指着对陈曦说道：“去年，北方集团在全省的基建市场中占比百分之六十多，今年预计还要高于这个数字，你看啊，下半年即将招标的新建项目总计有四百多个亿，我粗略看了下，如果向北不死，这四百多个亿的项目，北方集团至少能拿走百分之七十以上，而且都是利润最高的。比如连通省城周边六个城市的省中部城市群快速干道，这是国家发改委批下来的重点项目，专项拨款，资金有保障，两年的工期，总投资超过三百亿，如果再加上配套设施和绿化工程，四百亿都挡不住，这样的项目，北方集团铁定要拿下的，别人休想染指，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胡介民说这番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烁烁放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局外人很难理解这份激动的，但陈曦是懂的。

父子两代人，都将毕生的心血献给了这个有着光荣历史的企业，这种感情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述的，华阳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胡总，您的意思是，我们要主动出击，和北方集团全面竞争了，对吗？”他问。

胡介民将手中的香烟掐灭，大手一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呢？不光是要全面竞争，而且要战而胜之，怎么样，信心如何啊？”

他嘿嘿一笑：“信心我有，可是.......”

“可是什么？”胡介民反问道。

他低着头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道：“以华阳目前的人才和技术积累，任何工程项目都可以承建，关键是摊子铺得太大，资金周转恐怕就要吃力了。这年头，没有钱，说啥都是白扯啊！”

胡介民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开足马力，想尽一切办法去搞钱，省内的各大银行就是你的主攻方向，不管用什么歪招儿，只要能贷出款来就行！我一会把几个银行主要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小子不是一贯鬼点子多嘛，剩下就看你的能耐了。”

他心中窃喜，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试探着说道：“胡总，我还真有点想法，靠银行贷款实在太费劲了，何不考虑增资扩股呢？”

“哦，说来听听。”胡介民饶有兴趣的道，

他小心翼翼的将杨少刚的情况大致说了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胡介民的表情，见并没什么异样，这才又继续道：“我是这么想的，杨少刚现在经营着一家实力雄厚的投资公司，如果能拉他入股，资金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国企的增股不是我能说了算的，需要发改委和国资委审批，流程也很麻烦。”

胡介民却颇不以为然：“这有狗屁难的，省发改委，是你老丈人的天下呀，至于国资委嘛，我来运作，保证特事特办，一路绿灯。”

他心中暗喜，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话锋一转，苦笑着道：“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在的资本家，更热衷于金融和高科技领域的投资，对传统建筑业的兴趣不是很大，所以，能否如愿以偿，还是个未知数啊。”

胡介民却不以为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没兴趣，可以让他产生兴趣嘛，实在不成，还可以打打感情牌，总之，把能用的招数都给他用上，自古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现在更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他低着头做沉思状，半晌，这才试探着说道：“说到感情牌嘛，现在还真有个机会。”

“哦，那说说看！”胡介民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兴致勃勃的道。

他非常谨慎委婉的将杨琴被警方扣留，杨少刚正在申请取保候审的事讲了一遍。

胡介民双手抱在胸腔，皱着眉头，听得很认真，待他讲完了，也不吱声，只是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面对着老领导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正盘算着该如何收场，却听胡介民冷笑一声：“你个小兔崽子，居然学会跟老子耍花活儿了，兜了一大圈，最后才露出狐狸尾巴，他娘的，忽悠到我头上了，不想混了是嘛！”

他顿时就慌了，但并没打算轻易认账，瞪着两只眼睛做无辜状，怔怔的道：“忽悠您，我没有啊，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啊。”

“滚一边去！”胡介民耷拉着脸道：“说你胖，还他娘的喘上了，刚夸你一肚子鬼心眼，立刻就用在老子身上了，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说实话，否则，休怪我翻脸啊。”

完了，这下算是彻底没戏了，他在心里嘟囔了句，所幸的是，在来的路上，他就做好了被识破的准备，并初步拟定了应对的方案。

“对不起，胡总，我确实没说实话。”他赶紧拿出一副老老实实的认错态度，一脸诚恳的说道。

胡介民哼了声：“跟我玩路子你还嫩点，一撅屁股，就知道你拉什么屎！这点破事，还犯得着我这个副市长出头？凭你现在的身份，给王局长打个电话都能搞定。除非这个杨琴问题严重，根本不具备取保候审的条件，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小子让我出头办，那可就有点居心叵测了吧。”

一听这话，他不禁有点急了，连忙辩解道：“您对我有知遇之恩，要那么做，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了？这点做人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说实话，杨琴是否具备取保候审的条件，我也不清楚，具体得警方说了算，如果确系重大嫌疑，不适合取保候审，那就只能公事公办，咱们也犯不着为了她做违背原则的事。”

日期：2021-02-18 0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