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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刻李师古也明白,和朝廷是打不下去了,魏帅田季安因对他不满而投向朝廷,赵帅王武俊缩回恒冀是自身难保,据说不久后还可能要收拾行李去长安定居,自己真的是孤立无援,内忧外患了。
“不如索性降服算了,家庙算什么,祖业算什么?我平卢李氏从高丽来,由一介卒子,做到拥十二州的节度使,也算是值得,不过福荫通常五世而斩,这话绝算不得错。故而我不能一步错,步步错,把子孙后代都给断送掉,现在归顺朝堂,奉还河南东道十二州版籍,便有首善之功勋,朝堂为拉拢人心,必然优待我与师道,将来少不得以一二品的高官厚禄善终,却也不失为良策。”
想通后的李师古,回到家宅,私下将李师道找来,对他交待:
“我准备奉还十二州版籍。”
李师道一听,嘴巴一咧,眼泪就要下来了。
“哭什么!我与你兄弟俩,还带着你的二个儿子,一道入朝参觐归顺。”
这时李师道立即不哭,隐隐然又有欣喜表情。
李师古长叹口气,“你自小荣华富贵,缺少历练,我若继续和朝廷对抗,就算侥幸能拖个三五年,将来你接过家业后,麾下那群如狼似虎的军将,各个恨不得分你的血肉,脔食殆尽。我算是看明白,我们平卢军再革新,也达不到高岳定武军、武毅军的水准,形似神不似有什么用?不如现在趁我兄弟俩还有降服的资本,尽早降了吧,此后少不得在两都间安享富贵,你两个儿子弘方、明安将来也能得到庇护,衣食无忧。”
“既然阿兄心意已决,那弟还有什么话说。”李师道表示跟着哥哥走。
“只是现在平卢军众将和主力全在曹州,那都知兵马使刘悟又摇摆不定,我说要降,刘悟很可能会煽动军伍害我兄弟,不如我们先宣布和朝廷罢战,叫刘悟回军府来,然后趁机杀了他,刘悟一死,军权在你我手,再以平卢军和十二州地献给朝廷,就万安了。”
“杀刘悟?”李师道脸色有些恐慌。
“非杀刘悟不可!此谋只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可泄及外人!”李师古肯定地重复。
结果李师道回到寝所,不同寻常的神色就浮在脸上,妻子魏氏和小妾袁氏、蒲氏觉得奇怪,就举烛来问何事,李师道矢口不说,妻妾们好奇心却更加炽热,最终不耐烦的李师道就呵斥说:“你们妇道人家懂得什么,马上我可能要离开郓州。”
“夫君是要回密州吗?”魏氏发问。
“不回密州,把我家在各地的田业变卖变卖,你们随即也要跟我上路,就这样。”李师道只是如此说。
谁想李师道刚刚就寝,魏氏和两位小妾就聚集在外室中密议起来。
“夫君如此说,莫不是要离开淄青?”
“是要去长安为人质吗?”小妾们感到很害怕。
“去长安的话,也不至于变卖田业的。说不定,节帅这是要和我家夫君,兄弟俩一起降服朝廷……”魏氏切切地说。
十日后,李师古以刘彦平为密使,前往曹州冤句平卢军营地中,对刘悟说:“魏博、恒冀依次与朝廷罢战,我淄青也已和高宫师、浑辅国联络上,双方愿意罢战,汴州城归朝廷处置,我淄青并不割让土地,节帅请兵马使领军返归郓城,以示我方平息兵革诚意。”
“哦?”刘悟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微妙的神色。
刘彦平看刘悟有些猜疑的模样,便急忙解释说:“此是节帅命令,请将军勿疑。”
刘悟回答道:“非也非也,悟岂敢怀疑节帅。不过先前武宁军攻陷我镇要地金乡、鱼台,现已顺着丰兖渠,深入至巨野泽一带。曹门之战,高岳、浑瑊又杀我子弟三千,都是血仇。此时节帅若遽然与朝廷议和罢战,我恐军士上下不服啊!请给我三日时间,我花些时间说服营中各位大将,再归军府,如何?”
“便有劳将军!”刘彦平拱手请求。
结果刘彦平刚刚离去,刘悟就急速找来两名游奕使,对他俩吩咐说:“你二人和我都是过命的交情,现在全平卢军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节帅李师古和副使李师道兄弟,企图将反逆朝廷的罪状扣在我及各位军将身上,图谋杀我,取悦朝廷。我平卢军渡海以来,什么时候成了他李家的私军了?李师古兄弟反正成功,那我等就是逆贼;反过来我等反正成功,李师古兄弟便是逆贼。故而我有颗蜡丸交付给你俩,趁夜出营,速去汴州,于那里将其献给高宫师和浑大将军——记住,现在谁先见到高岳和浑瑊,谁才是真正的忠臣!”
这两位游奕使就跪在刘悟前,说绝不负储帅的托付。
他俩骑马离去后,刘悟立即带着几位扈从,移营到冤句以东二里的一座高丘上,张幕设酒席,邀请军中各将前来宴会,并在席间透露说:“节下欲和朝廷罢战,还军郓城,诸位以为如何?”
绝大部分平卢军将领早就不想打下去,便齐声回答:“愿听从节下之令。”
刘悟默然,知道公开蛊惑军队和李师古对抗是行不通的,便又心生一计,将营中所有的钱财都散给军士,又从曹州等地募集数十名娼妓入营犒劳,并称“既已罢战,军中人人自便。”一时间,平卢军士兵领到了钱,买到了酒肉,争着去如花似玉的娼妓那里去风流快活,醉生梦死在温柔乡中,原本备战的氛围瞬即崩解,全都欢喜地喊刘悟为“刘父”。
于是都知兵马副使张暹谏言说:哪有在战场上,放纵儿子狂赌烂嫖的父亲?请储帅严肃部伍,整饬军纪。
结果刘悟大怒,说淄青已和朝廷停战议和,你还要妖言惑众,给我押至军门斩首以徇!
僚佐们都为张暹求情,刘悟最终便责打了张三十杖刑,以儆效尤。
当夜张暹被人用肩舆抬着,悄悄找到了刘彦平的营帐,对他说:“刘悟既不备战,又散财以结军心,看来是准备造节下的反无疑,必杀其不可。”
刘彦平本来就是带着李师古密令来的,这时便索性对张暹说:“节下也有杀刘悟的意思,与其将其召归军府杀之,不如就在营里将此獠除去,随后由你执掌军营,领平卢军追随节下投向朝廷,你我便皆有富贵。”
张暹激动地咬牙,揭开衣衫,露出血痕累累的后脊,“早有此意,我麾下有数十壮士,趁刘悟营地戒备疏松,平明时分便杀进去,斩掉他的首级。”
此刻,刘彦平的手和张暹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久久不松开……
汴州城夜晚,新月如钩,穿着宽松白色棉衫的高岳,在得知曹州冤句刘悟营地里有密使来,不由得大喜,当即让麾下掌烛,把宅邸庭院照得通亮,随即刘悟的两位游奕使入内,奉上了蜡丸。
高岳抽出匕首,很轻松地将蜡丸给切开,抽出了内里纸卷,阅读完毕后,就欣喜地对两位游奕使许诺:“请刘悟将军为先锋,倒戈李师古、李师道兄弟,本宫师和浑大将军即领三万官军精锐居后随进,只要能攻陷郓城,愿分登、莱、海、沂、密五州,单独设一镇,授予刘悟旌节!”
日期:2020-03-06 18:18